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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購】遠處的拉莫:《大象席地而坐》導演胡波最後遺作◎胡遷
平常價 $20.00他總是看著你,除此之外什麼也不做。
現在你感覺到他了嗎?你記住我說的了嗎?
《大象席地而坐》導演
胡波離世前五日定稿‧最後遺作
去年,駱以軍老師在信裡回覆我:「但你悠著點,寫作是越渡的空間。」
最近幾天改寫一個真實事件,敲下最後一行字的瞬間,想起這句話。
上一次我有這種感受,是創作《遠處的拉莫》時,最末,如逃離夢魘般終結掉一次被侵入。明年的這本新書,為了打破之前的習慣,這半年我每休息一段時間後,就會重新嘗試不同的越渡,摧毀某種關係進入崩潰邊界。酒精是好東西,但直接灌入大腦就不好了。男女情愛的小故事是排遣無聊的,它們無論任何維度都在安全的區域。另一種創作則充斥著危險。——胡遷,2017年9月5日
我只是告訴你我所知道的,但這是多麼傷感。其實我無法感受你,你看到的是腐爛的、凋亡的,還有天空,快看,天空,面目可憎的拉莫,你存在的每一秒,被痛苦占據的每一秒,他都看著你,炸彈傾瀉而下,汙濁的雨水向大海流淌,剩下乾枯的屍體堆積在這裡。——〈遠處的拉莫:警報〉
▍如果你想了解胡遷是怎樣的人,看《大象席地而坐》吧。
▍如果你想知道他在最後的日子經歷過什麼,看《遠處的拉莫》吧。
▍一個缺席的人,一系列危險的創作
他在文學中找到安全的出口,寫下一系列遊走在崩潰邊緣的危險創作。關於這本書,胡遷沒有留下太多說明,我們只知道每一次書寫,都是他的嘗試與越渡。最終他以靈魂的獻祭,帶領我們走向自己心中的拉莫。
本書集結胡遷離世前,自2017年6至10月的最後遺作,包含十二則中短篇故事、一部未及排演的劇本,文章排序皆由他親自擬定。特別收錄一篇生前訪談,以及胡遷大事年表。
// 這裡有著最後一束光
我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 //
本書特色
1.特別收錄胡遷生前訪談〈文學是很安全的出口〉。
特別收錄胡遷大事年表,梳理胡遷從出生、成長到走向作家和電影導演之路的重要細節。
共同推薦
吳繼文(作家)專文作序
如果有神,也許神就是一個酗酒常習者,聽任一列列人類命運的火車衝入永劫回歸的懸崖。或者祂跟你玩;你覺得痛,但祂並不知道你這叫痛。就像貓的遊戲。
……永恆將意義肢解,並篩為齏粉,而時間殘暴,不留活口。他於是用自己的方式,啟動所有想像的機制,以文字中的細節、影像中的特寫,嚴密編織一個全息的仿真世界,由於風格統一,美學上完全可以成立,以至於「所有發生過的事情都是不可更改的,每一個瞬間也都是不可複製的」(〈遠處的拉莫:警報〉),所以理當也不能濃縮、剪接割裂。——吳繼文(作家)專文推薦
胡遷是一個滿懷尊嚴的人,從他的眼睛就能知道他不尋常的強烈個性。我想告訴你們,我遇到的胡遷對世界懷有遼遠廣闊的目光……他是勇敢的電影人。——貝拉•塔爾(匈牙利電影大師)
胡遷的小說從我初次讀到,就如雷電爆閃著天才的光。他是烈性要用那光焰亮瞎觀者之眼,要燙傷人,要讓人有真實痛感的。他作品中那超荷的憂鬱、憤怒,或正是這個國度裡的青年切膚、呼吸、每一毛孔感受到的憂鬱。我想一百年後,人們觀測這個年代的中國年輕人,他們活在怎樣的時光?那時是怎樣的一種文明?可能並不總是一個解離的、紛亂光影的、樓盤如蕈菇暴長的、選秀節目和無聊大製作電影充斥的時代,我覺得未來的人們,會拿起胡遷的小說,若有所感地讀著。——駱以軍(作家)
胡遷的小說,你會感受到那赤誠中所迸射出的破壞力,你會獲得完整和有效的灼傷,純正的藝術性灼傷,如同蘇洛的簽名或V怪客的面具,那是胡遷對藝術這片日漸荒蕪貧瘠的領土的貢獻。他加重了陰影,他校減了速度。他後視鏡,他惡作劇,他思無邪。——魯敏(作家)
胡遷剛寫完的新劇本,叫〈抵達〉。本來我們要一起弄舞臺劇,可他孑然前往,率先抵達。他再不會被消解掉,他再不給你們、我們和這個世界,任何一絲消解他的機會。——章宇(《大象席地而坐》主演)
作者簡介
胡遷(1988-2017),本名胡波,畢業於北京電影學院導演系,中國青年導演與小說家。臺灣第六屆BenQ華文世界電影小說獎首獎得主。
執導首部長片《大象席地而坐》,獲得2018年第68屆柏林國際影展最佳首部電影特別提及、青年論壇影評人費比西獎,及第55屆金馬獎最佳劇情長片、最佳改編劇本、觀眾票選最受歡迎影片。
2017年10月,胡遷離世,《遠處的拉莫》為其離世前五日定稿之最後遺作。

【預購】洗車人家◎姜泰宇(敷米漿)
平常價 $25.00我是從作家變成洗車工,
慢慢趴低,變成蹲著的那群人。
「我也是那個蹲著的人。或者說,誰也沒有在這個世界站著過。」
▍給我最後一次機會,
▍我希望你們能夠看見那些人、這些事──
▍底層的聲音,以及一切值得被看見。
在很底層的地方仰望這個世界,該怎麼形容那種脖子的酸楚呢?
他是暢銷作家敷米漿,大學未畢業即靠處女作買房置產的文藝青年,卻因罕見眼疾卸下作家身分,拿起高壓水槍、風槍、拋光機,走進洗車場。當知識分子成為藍領一分子,現實的無奈為他開了天眼,從此與底層勞動者為伍,看見他們背後說不完的故事:
有著流浪狗眼神的更生人「一號仔」,期盼在洗車場過上新的人生,卻終究走回了老路;對外自稱老闆的膨風老張,每次五百五百地預支,再拿去請人吃飯;技術好到沒話說的師仔,一言不合就找人PK;一起長大、一同創業的拜把兄弟,終究分道揚鑣……
在他那裡工作的,多半不是中輟生、更生人、吸毒者,就是妻離子散、走投無路的社會邊緣人。有些人將這裡當作通往夢想的中繼站,而有些人,沒有說再見就離開;還有一些,來不及跟他說:你已經是個有用的人。
這次,姜泰宇不寫虛構小說,而是一個他走了十年,以汙水、汗水及無奈構成的現實世界。
本書特色
在洗車場工作的,不是中輟生、更生人,就是走投無路,難容於社會的邊緣人……姜泰宇以作家之眼、洗車工之手,記錄一條與骯髒無奈為伍的路,一段又一段洗髒了的人生。
名人推薦
大師兄、林立青、洛心|專文推薦
李明川、李明璁、張天捷、陳栢青、陳雪、黃子佼、楊佳嫻|一致好評
●大師兄:書裡每一篇故事,我都可以對照自己在底層工作那麼多年的時間,找出類似的人,勾起心中的回憶。或許底層生活就是這樣,大家都有大家的故事,但是大家只有一個目標,就是活下去。
●李明璁:在一個田野調查都未能深入的底層勞動現場,同理心不應被高估,曾經風光的作者,可是真真切切、趴低再趴低,才吞吐了這些故事。但同理心也不能被低估,我們可以一頁接一頁,進出在洗車人家的汗水與汙水之間,感受他們的感受,面對他們所面對的人間冷暖、世事滄桑。
●林立青:姜泰宇帶我們從汽車美容店的門口走進每個角落,走進洗車工的生活、心裡,看見掙扎、猶豫以及那些內心戲。這是一本職場紀錄,這裡沒有幻想出來的好老闆和慣老闆,沒有不離不棄的員工,沒有幻想中的美好同事。只有真實世界裡,洗車行在背景音樂的工作中,努力求取平衡的人間面貌。
●洛心:很慶幸,泰宇找回了寫作的自信,將這幾年來來去去的人事物,擷取了他最喜愛的、不堪的、想說的、不願意說的片段,寫成了《洗車人家》。這些故事不是聽說,不是觀察,也並非田調,而是他的人生。
他說他的人生弄髒了,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洗不乾淨了。我說沒關係,川流的洗車水是條河,你是個擺渡人,而這些來來去去的,都是上了彼岸的人。
姜泰宇
筆名敷米漿,輔仁大學日文系畢業,大眾文學作家。從大學即開始創作。曾獲得金石堂年度暢銷男作家,入選誠品書店最愛一百小說。著作十餘本小說。
曾任《愛小說》雜誌總編輯,短篇作品《榻榻米的夏天》改編為公視電影《夏天的向日葵》。作品《洗車人家》入圍第二十一屆臺北文學獎年金類。現為專業洗車工。
擺渡人
洛心
人跟人的緣分究竟是強求,還是註定?我跟泰宇常常會討論這件事情。
我跟「泰宇」認識得晚,卻跟「敷米漿」認識得很早。那是在某一天的晚上,我跟著某作家朋友前往當時她所屬的出版社參觀,在同時,就在那樣的一個某週間的某時段,敷米漿剛好就在那間出版社的會議室。
我一眼認出他,畢竟當時他的書已經擺滿了各大書局,那張臉稍微有閱讀網路文學的人,都很難不認識。那晚我跟出版社要了一本他的書,請他簽名。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就那一個無聊週間的晚上,隨意的時段,我們都出現在那間出版社。
如果說寫作曾經救贖過我的靈魂;寫作也替我之後的人生書寫了最精彩的章節,因為我因此認識了泰宇,即使後來的我們很少聯繫。
我在加拿大過我的北國生活,他在台灣過他的島嶼日子。當年因為書寫河流激出些浪花,在浪花消失之前,我們也就在河流分岔處各自轉彎,而這一別便是十餘年。
再次見面,他變成了洗車店老闆(後來才知道更多時候他只是個洗車店的勞動者)。
我從北國回到台灣,看著他經營勞動服務,我看著他從作家變成了蹲下洗輪圈的人。夏天很熱、冬天很冷,不舒服的環境,第一線面對各式各樣的人。在那個我無法想像自己能生活下去的世界,他就這樣蹲下,洗輪圈,日復一日。
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眼前的男人,已經從男孩變成男人的泰宇。他對文字還有許多夢想,他的手指發熱還能在鍵盤上燙出最炙熱的記號——但是他將對文學的喜好埋在洗車泡沫、拋光劑底下,他(被)收起了曾經的光芒,當個洗車的人。就如他所說,他以為他是個臥底的,但久了,這「歧途」,經過十年,變成了唯一一途了。
泰宇花了很多時間,不去看自己成了洗車人家這件事情。這幾年,花了更多時間,去整合洗車人家與泰宇作家的身分。他很少跟我提洗車的事情,一開始甚至不願意我去看到他洗車的樣子。他說那不是他原本想像的,也不會是我喜愛的。生意很不好的時候,一切都似乎要走到盡頭時,他曾經很難過很痛恨自己走入的歧途。我記得他在很忙很累回到家裡時,還會不願意(甚至到了現在也還是)坐在我身旁,只怕身上的汗臭味會壞了我對他的想像。
他說那不是他原本該給我的樣子。
他是那麼有包袱,那麼有顧忌,卻又那麼努力。很多很多年前,在出版社相識的敷米漿;很多很多年以後現在洗車的,手指髒髒的泰宇。
人生好像就是會把你拆成自己都認不得的樣子。
但是我認得你,一直認得你。
很慶幸,泰宇找回了寫作的自信,將這幾年來來去去的人事物,擷取了他最喜愛的、不堪的、想說的、不願意說的片段,寫成了《洗車人家》。這些故事不是聽說,不是觀察,也並非田調,而是他的人生。
他說他的人生弄髒了,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洗不乾淨了。
我說沒關係,川流的洗車水是條河,你是個擺渡人,而這些來來去去的,都是上了彼岸的人,不論是顧客,還是員工。十年來擺渡的人多了,泰宇甚至在新進員工進來七天半個月內,都不願意去與他們交談。一開始以為他只是懶,後來他跟我說,是怕傷心。這就是他藏起來的作家浪漫與纖細,隱匿在粗獷洗車工的外表裡。
放了感情,離開的時候會難過。他這樣說。偏偏這一行,離開的人可多了。
人跟人的緣分究竟是強求,還是註定?後來我們決定,是註定的。
就像你註定要寫小說,註定要離開,也註定要再回來。
就像你註定要在這裡停靠,讓我上船。我沒有要去彼岸,我只想跟你在這條船上,搖搖晃晃。川水乾淨也好,髒汙也罷,若你註定要當擺渡人,搖晃送別那些人生,那我就註定要當擺渡人之妻。從此,哪裡都不去,讓我留在你身邊,我們一起洗滌,寫字,過日子。
如果這是歧途,或許,註定是我們相遇的路途。
序言
這些年來被我刻意忽略在某個陰暗、潮濕的房間裡頭,不願意去觸碰的故事,始終沒有停止在那房間裡頭吶喊。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媽媽一直教導我,用很粗俗的話讓我深刻記住,「自己屁股有幾根毛不要翻出來給人家看」。
有時候坐在洗車場的休息室沙發上,突然回頭看去,看到的不是白色的、有點髒的牆面,而是那個漂流在這個人生的池塘的自己。開這個洗車場之前,一個小年夜的午後,我在家門口拿著海綿自己動手洗車,又冷又濕。當時我告訴自己,幹嘛不給別人洗就好了?幾年之後的元旦那天,或許前一晚跨年所有員工玩得太瘋,只有我一個人上班。我洗著一台Audi A4的輪框,一樣寒流來襲,氣溫五度,我的手都冒煙了。
外頭是洗車風槍「嗚嗚」的刺耳嗡鳴,我轉回頭,發現自己還困在這個休息室裡面,一樣的陰冷潮濕,充滿了噪音。這幾年我親自踏進這個地方,每一塊拼圖都是我親手建構出來的,一個自己弄出來困住自己的城堡。從踏入社會之後,一直都充滿了鎂光燈,身處何地自我介紹都會讓人稱讚的自己,到一個社會低層的勞工,總是會有一些人、一些事纏繞在身邊。
忘了介紹自己,我曾經是一個作家,一個出了第一本書就賣過十萬本的作家。一個可以到中國很多城市宣傳,上很多節目,到處演講,還拍過廣告的作家。一個參加書店活動,老闆會過來跟我握手的作家。一個誠品旗艦店開幕的時候,去幫忙拍宣傳照刊登《壹週刊》的作家。
現在,我的客人不會跟我握手,最多只會點頭跟我說謝謝,因為我的手很髒,剛剛摸過輪胎油,下班前得用黑手粉用力搓洗才可以讓指甲縫乾淨一點的洗車工。我不是從一個洗車工出身,寫下一點東西變成作家。我是從作家變成洗車工,於是可以看見很多人們看不到的事情,發生在我們社會上。
那是用揣測、用田野調查都無法感同身受的身分差異,以及這個社會的諸多無奈。我可以看見很多人,那些對大多數人而言,只有一面之緣的幫你處理車子的施工人員,我相信人們不會輕易為難他們,也會客氣有禮貌。僅止於此,禮貌,但沒有交集。接觸不過短短幾分鐘,而我與他們生活在一起,那不是用同理心就可以理解的世界。
就這樣慢慢地趴低、趴低,一直到十年了,我幾乎都要忘了自己是作家了,我才想著是不是該把這些事情、這些人的故事說出來。當作家的時候我知道這個世界有很多汙穢骯髒以及無奈,但是我走不進去,也沒能走進去。事實上,也沒有人真的願意走進去。後來我在這些地方打滾,髒汙抹在臉上的時候,我發現已經擦不掉了,擦不掉那些汙穢的、緊緊黏附在你指甲縫的汙垢,怎麼用黑手粉都洗不乾淨的無奈。
有一天我回過頭,發現自己已經無法看到過去那個自己的時候,我知道時候到了。我看見很紅的綜藝節目主持人,大聲地說著自己挑選男朋友的條件,手指甲一定要乾淨,鞋子也要乾淨才能顯得出品味。那一天我看著我的同事們,笑了。
當時其中一個員工叫做阿龍,從花蓮過來台北,領有殘障手冊,腳上穿著乾媽買給他、鞋底破了一個小洞的鞋子,跟我預支薪水想買一雙不會濕的鞋子。但是你們知道嗎?不會濕的鞋子就不透氣,不透氣腳就會悶著,很臭而且會發霉。
我以前覺得那樣的鞋子不是人類應該穿的,就不應該發明出來,現在我知道,這種發明很有必要,因為阿龍很需要。因為我們很需要,而其他人不知道,這樣的鞋子對我來說,最有品味,因為那讓阿龍可以賺起自己的生活費,可以不必只靠補助過日子,會是一個有用的人。如同一雙不會濕的鞋。
「老闆,我想當一個有用的人。」這是阿龍親口跟我說的。
後來阿龍離職了,突然地。因為我幫他保了勞健保,而帶他從花蓮過來台北的乾媽,不希望我這麼做,理由是會影響他的殘障津貼。我查過所有資料,不會的、不會影響的,但他還是突然就消失了。唯一留下的是某天早上我到公司準備打開很老舊的鐵捲門,除了刺耳尖銳的開門「吱嘎」聲之外,還有一個塑膠袋,裡面放了我給他的制服,洗過,不是很香但是洗過,整整齊齊放在袋子裡,躺在我的鐵門旁邊。
我再也沒看見阿龍。
我很抱歉沒有跟他說,他已經是一個有用的人。所以我想把這些故事說出來,有些是對自己說,有些想告訴所有人。也許太久沒有好好寫作,一句話我必須翻來覆去來來回回修飾好多次才會通順,但我還是想寫,把這些年的事情,這些年的無奈苦痛以及憋屈都寫出來。媽媽說,不要翻出來給人家看。
給我最後一次機會,我希望你們能夠看見這些人、這些事。底層的聲音以及一切值得被看見,我走到這裡,希望能用文字替我自己,也替他們說說事兒。那些都在你我身邊發生的故事。

【預購】假牙詩集:我的青春小鳥◎假牙
平常價 $24.00不世出的詩人「假牙」之出世傑作,終於正式引進台灣!
引發兩岸三地讀者驚惶(笑得假牙差點掉出來),
掀起詩人封筆熱潮(被假牙打敗),
陸續有人樂不可支狂推薦!
《我的青春小鳥》收錄了大馬作者假牙(1962-2063)詩作一百零五首,全是他不時文藝病發的副產品。讀者該額手稱慶的是他沒有把小學作品也包括在內。更可喜可賀的是,這將是假牙唯一詩集,在寫了一首關於口臭的詩以後,他已江郎柴盡。甚至無法完成為雞屁股作詩的宏願。
〈鄉愁〉
那年去非洲旅行/他爸爸被獅子吃掉/他媽媽被鱷魚吃掉/他弟弟被黑豹吃掉/他妹妹被蟒蛇吃掉/現在每逢想家/他就去參觀動物園
〈遲鈍〉
2突然發覺1和3一直都在身邊/感到非常幸福
〈無題〉
兒時的夢是一枚雞蛋/現在他夢見烤雞/於是傷心的哭了
〈鬼故事〉
咦,/我的身體呢?
嘲諷/顛覆、愛情/反愛情、天倫/反天倫……這不只是一本詩集,更是每個人一生都要擁有的歡笑高潮絕品。就像假牙一樣,有了它,我們才有力量大口咬下這苦悶的人生!
本書特色
【暢銷史實記載】
◎2005年首度在馬來西亞出版,一時洛陽紙貴,成為傳說中全大馬最暢銷詩集,被偷渡到中港台後更迅速搶購一空。
◎2011年作者手癢再版,小鳥依舊青春活力旺,很快高掛絕版。
◎2016年,讀者千呼萬喚,台灣終於也將有自己的假牙傳奇!
作者簡介
假牙(1962-2063),《我的青春小鳥》詩集橫空出世,讓不世出的假牙被視為一夜間從石頭爆出來的文壇奇葩。查實假牙花非花,若要將之比喻為植物,那喬木會更為貼切──他在混沌初開時寫了一個劇本,獲得該年的台灣優良劇本獎。他在青春期寫了一篇散文,獲得馬來西亞星洲日報的花踪文學首獎。其後他開始以數量堪比恆河系沙子的不同筆名,寫過小小說和遊記,雜誌專欄,以及仍然在寫的影評(因筆名每個禮拜不同,搞到編輯須以「寄自倫敦」為標記方便作業)。直至前中年期,他才公開與詩纏綿半生的地下情,並許他跟詩的結晶品一個合法名份,世人此時才得知,假牙有鳥,名青春。
假牙現在在倫敦敦倫,偶爾在電影院睡覺。
假牙討厭你。

【預購】嬰兒宇宙◎羅毓嘉
平常價 $18.002009中國時報人間新人獎得主,《INK文學生活誌》譽為「最被期待的年度新人」羅毓嘉,創作十年,是少見同時書寫新詩與散文的年輕作家,《嬰兒宇宙》是總結近年創作成果的詩集。
若我肢離你時你會喘息,陽光暴雨同時侵襲,請吻我,儘管你的眼睛已不在那裡。笑容轉而闃暗,以至於靜,打開憂傷的胸廓,你的肋骨是整座鋼琴。
羅毓嘉的詩輕盈纖細,像飛絮般遁入你的呼息,帶著無可自拔誘使人們朗讀的祕密。而朗讀他的詩,我們的渴盼竟是,能否在我們唇間再停留久一點,讓我們重回過往的年代,一個曾經私密地為某個人朗讀詩句的美好年代。
作者簡介
羅毓嘉,1985年生,建國中學紅樓詩社出身,政治大學新聞系畢,臺灣大學新聞研究所碩士。曾獲中國時報人間新人獎,台北文學獎,全國學生文學獎,政大道南文學獎與台大文學獎等;《INK文學生活誌》譽為「最被期待的年度新人」。著有現代詩集《青春期》(2004,自費出版)。作品散見於人間副刊、聯合報副刊、明道文藝等刊物,並曾選入《98年散文選》、《2009臺灣詩選》。目前為中時人間副刊「三少四壯集」專欄作者。
推薦序 Love Is Four-Letter Word
陳芳明(政治大學台灣文學研究所所長)
嬰兒初生,宇宙垂老;嬰兒純潔,宇宙蕪雜。啼聲初試的嬰兒挾帶龐沛的淚水與音量,那是面對陌生宇宙時必須鼓起的勇氣。羅毓嘉帶著他的第一冊詩集登場時,就像一個嬰兒降生在複雜的宇宙,音色十足,頗具信心。詩集命名為《嬰兒宇宙》,顯然有其微言大義。嬰兒至小,宇宙至大,暗示一個無邊的空間可供追逐。意義可能又不止於此,如果這個宇宙屬於嬰兒,一切事物都必然是新生,則詩人便擁有權利重新定義他所賴以生存的世界。
這是一冊情詩集,懷有嬰兒心靈的詩人,決心要為自己的情感設計命名,他以雄辯的愛要與這沈重無比的世界改寫契約。至少不再揹負傳統包袱,不再逃避社會歧視;他以熱情,以勇氣,以過人的信心,簽下一份和而不同,或同而不和,或又和又同的全新契約。他的詩要讓世間知道,愛情襲來時,不是接受,便是付出,無需耗神抗拒。
動人的嬰兒心靈,容納在誠實的語言裡;以一種愛你入骨的表達方式,毫不遮掩內心的激情、熱戀、歡愛。異性戀世界不能接受的敗德之愛、?廢之情,在嬰兒宇宙裡都得到容許。嬰兒族裔裡的詩人,從來不想與這個社會吵嘴。在他自主的生命中,建立一個互不侵犯的法則與邏輯。在那裡,並不存在任何不道德的規範;不敢愛或恐懼愛,才是真正的不道德。
詩人並非沒有抗議或憤懣,面對被剝奪的歷史發言權,他儲存足夠的語言與想像,糾正歷史上遺留下來的傲慢與偏見。〈恐怖時代〉這首詩是罕見佳構,他藉金字塔的隱喻,指控傳統成見堆砌得極其宏偉,在金碧輝煌的謊言裡,有多少人遭到貶謫,有多少人受到驅趕:
蕈狀的花開了許多許多次,
被鞭笞許久的人,找不到層?屬的村莊。
半座金字塔高的蔭影,覆蓋我們,我們睡在谷底。
算盡千萬日光,
只為築起那碩偉、龐大、別人的夢。
別人的夢看來是那樣碩大無明,被鞭笞的族裔則又是何種下場?
我們拿血管編成花環,給裸體畫上斑紋,
任黏菌攀上我們的眼睛
假裝自己穿著不存在的襯衣款式,
好像演一場舊式的戲劇。
在我們與別人之間,是一道寬闊河流,完全不容涉渡。被隔離的族裔,失去歷史認同、國族認同、性別認同的權利。他們可能需要偽裝成仿冒,但是,所有的保護色都只停留於表面。相對於金字塔「蕈狀的花」,我們這個族裔只能「拿血管編成花環」,只能在「裸體畫上斑紋」。強迫自我去認同別人,不如重認自己之「同」。環繞在生命中的國族、性別、歷史,都是層纍造成的霸權論述,其中富饒著特定的沙文主義與文化偏見。所謂傳統,無非就是把不同價值觀念者視為異端的一種脾性。
異中求同,是多麼困難的一種文化;同中存異,是更加困難的一種挑戰。詩人反覆求索的,只能選擇同中存同與同中求同。寬闊宇宙能夠接納族裔的空間是何等容仄。在二十歲那年,詩人寫下如此悲傷的詩行:
我像一隻鹿望著
草食豐美的水畔漸遠漸小漸遠……
——〈二十自述〉
他與他的族裔被驅趕遠離廣邈的草原,嚐盡離群索居的落寞滋味。二十歲的少年,一夜之間被迫成熟,看透人間的虛假險惡,唯一能夠信守的,只有他的族裔:
我們在早晨共飲一杯牛奶
同洗一條內褲,分辨污漬裡相異的路徑
——〈分裂〉
高度的象徵手法,精確點出詩人生活的痛苦與歡樂。〈分裂〉這首詩的副題是:「寫給另一個自己,我所親愛」,暗示了詩中既是一個人,也是兩個人。分裂可能是分裂,也可能是結合;既是鏡像,也是幻像;既是現實,又是想像。詩中的思維、情緒、哀樂,充滿各種可能的辯證。在正、反、合的演出中,始於一人,終於兩人。其中暗藏無數的自我,也襯托出無數他者。那種無盡的延伸,是複數的辯證之愛:
我們背對背,浸坐在汗濕的浴盆裡
伸指摸索彼此的皮膚
脊梁,和肌理
回顧體表共同的皺褶
洞見疤痕鋪排隱然的章法
——〈分裂〉
這一幅圖像,是一個人,或兩個人?如果是一個人坐在鏡前,姿勢自然是背對背。如果是兩個人背對背坐在一起,不也像極鏡中映照?詩行中的「回顧」與「洞見」,高度富於性的暗示;說得很少,卻已道盡一切。詩中相當哲學地如此提問:
我們,我是說我們
能否同時是兩個人
到底是誰在追趕誰的人生?
——〈分裂〉
多麼令人困惑而又苦惱的自我告白。在另一首詩裡,詩人再度提出自虐式的問題:
我不是一個男孩,
但也不是一個男人
您可曾在鏡中尋找過自己陌生的背影?
——〈阿姆斯特丹〉
詩中出現「您」的尊稱,顯然是輩分較高。我汲汲追求的,是鏡中的自我嗎?那位年紀較大的男人,一生也這樣追求過,現在則輪到年輕的「男孩」或「男人」從事同樣的追求。
族裔裡的愛情,有時過於接近色情,卻不淪於淫穢,反而滲出一種哀傷與一種歡愉:
若我肢離你時你是寂靜的,雨後的樹木皆綠著。
認清尋常給你胳肢發笑的胎記,
握著你的手指,細數骨節並模擬各種折屈,
我喜歡在更近更近處,再聽你彈支小曲。
——〈肢離你〉
這是抒情的頌歌,又是告別的輓歌。肉體的結合與分離,意味著靈魂的再生與死亡。肢離當然是交歡的結束,正是在這樣的時刻,喜悅與悲涼辯證地交互出現。詩行中的文字,是一種極其私密地互認。在生生死死、又生又死的時刻,愛情是僅有的見證。
羅毓嘉是一位充滿信心的詩人。對於自己的性別取向,以及自己的風格方向,他有果斷的抉擇。語言上,不時可以看到前輩詩人的影子;早期如?弦,近期如羅智成,都以不同的語法在詩行中出現。二十餘歲的年輕寫手,仍然還在尋找屬於自己的句型。但是,這種現象全然不令人擔心。他的創作慾甚熾,生產力極強,總有一天必能開闢出羅氏詩藝。
詩集中極具企圖心的力作〈不和諧音喉唱:二部和聲〉,似乎也難擺脫商禽〈用腳思想〉的影響,卻也無妨。這首長詩,以上下雙欄的形式同時進行,自然寓有鏡像演出的意味。無論是象徵與句法,完全不遜於商禽。這是值得期待的詩人,正在上升,還在上升,不斷上升。詩集中可能負載過多性愛的意涵,那種寫法,正好彰顯他勇於嘗試,也敢於實踐。愛情的交歡,即使是胡言亂語,即使是充滿髒話,無疑都是洗滌的過程。Love is four-letter word.(愛即髒話),旨哉斯言。何況這冊詩集寫得如此聖潔,經過每首詩的施洗,靈魂都獲得淨化。嬰兒的宇宙,宇宙的嬰兒,隨著詩集的誕生,被貶謫的族裔在詩行之間都將得到淨身救贖。——2010.6.30 San Jose
後記
我只是就寫了
許久未曾談詩了。而談論詩,似乎又比寫詩來得困難一些。
一度以為自己懂得詩,曾以為懂得自己。
但當我穿梭城市,詰問生命,並試圖將某些難以逼視的片刻凝止在詩句的隻字片語時候,我才知道這些詩,從來並非我能掌握。詩人的工作無異於靈媒,世界在我遙遠的前方鋪排出各種樓閣風景,而我的人生就這樣被它們所役,必須一直、一直在現實與預言中間無止地折返跑。
二○○四到二○○八,我談過幾次算不上成功的戀愛,還在一起時就夢見他們離開。他說,他記得的──青春期時,那眷村泵浦冷水流過胸膛的溫度。他說,經常覺得自己真的老了。說話的時候,立夏才過,兩個人在沙發上剝開橘子分食,橘皮滲出苦苦的汁。分手後,繼續為他寫詩。我的青春期也如同記憶中的夏天,很快地過完。
分開之前他說,「以為你和別人不一樣,沒想到你還是讓我失望。」
但他根本不讀我的詩。
城市將自身搭建成路徑,人們踩踏而過。航線穿梭城市中間,想像軌道總有交會之處,轉轍器扳過去,敘事有所關連。在城市裡安放歷史,命運,夢境與虛構的生活,讓它們成為城市身世的部份。略略移動,躲進街道,躲進人群。停下來讓人群走過我生命的頓點,讓它靜止。凝結。讓它們,成為自我意義的發生。
我們今日的居所是詩人之城,是萬神之殿。可見與不可見的語言,包藏著什麼樣的祕密,魅影漂浮游移,呼吸著道聽塗說,偽科學,精神病,城市裡滿佈致癌物質的飲食與空氣,打開電視然後關上,然後又再乘著遙控器繼續旅行……。語言是開啟萬神之城的鑰匙,是心靈浮光之鏡,然後時間過去。樓廈會傾頹,萬物皆枯朽。然後時間過去。
固定的路線,飲食,穿著與言語,規則與紀律,終究不能保證這是個確定的世界。我的日常生活,也就在重複中逐漸模糊……
然後。然後,只有時間依然一直存在著。
這本書從我起心動念到真正成書,歷時大約兩年。收錄的篇幅,創作時間橫跨二○○七到二○一○,在幾個版本的編目之間游移,成為現在的模樣。這是否表示著,那些曾被選入而又放棄的篇章,終於只是我眾多反覆流轉的思緒當中,一些僅有我自己記得的節點呢?又是否表示著,那鬼魅般的二○○五到二○○七,竟是我想要忘懷的時間。
然後時間過去,你我現今所立定之處仍然會是一樣的地方嗎?正因為詩是唯一不滅的,而能高於時間而存在,能定義時間、空間,讓所有可能的段落在那裡交會。時間永遠不停,但當時間過去,我是變得更溫柔,或者更殘酷了?是詩帶著我回去,回到那書寫當下已必然流逝的今日的居所,而使我能與回憶辨証,與時間抗衡,尋求在時光蟲洞裡安身的居處。
城市生活瀰漫四處的慾望,誘惑與折磨,竟似是海妖賽倫的引路之聲,讓我在這反覆路途上失了方向。
但縱有憂慮,我只是就寫了。終究回過身來,詩會是我永恆的歸處。

【預購】野鳶尾(The Wild Iris)◎露伊絲‧葛綠珂(Louise Glück)(譯者:陳育虹)
平常價 $24.00第一本完整譯介的葛綠珂繁體中文版詩集
陳育虹/譯‧後記
本書特色
★《野鳶尾》為美國家喻戶曉的詩人葛綠珂普立茲文學獎獲獎作品,亦為華文文壇第一本完整譯介的葛綠珂詩集,並附英文原詩對照。
★由台灣重量級詩人陳育虹翻譯,並專文撰寫譯後記。
★台灣新生代詩人波戈拉、林婉瑜、孫得欽、夏夏、崔舜華、楊佳嫻撰真情賞析,與陳育虹譯後記共同收錄於精美別冊,隨書附贈。
名人推薦
台灣新生代詩人
波戈拉
林婉瑜
孫得欽
夏夏
崔舜華
楊佳嫻
(按姓名筆畫順序排列)
真情賞析
「當代少數詩人有新作問世時,讀者會搶著先睹為快;葛綠珂就列於這有限名單之首。她筆下的情感與修辭張力無可爭議;前後六部詩集,她堅持一貫的嚴謹格式,優雅的掌控力與樸直的表達,像一把解剖刀,剖開希望與痛苦之間的迷霧。」——大衛.畢思彼《華盛頓郵報》
「葛綠珂形象強烈,讓人難忘。二十年來累積了一系列醒目的著作,她的詩既不『告白』也非『智性』,與一般認知中的兩大詩類有不尋常的區隔……出現於二十世紀末,《野鳶尾》這以花的語言寫成的奇書,是一首德國藝術抒情組曲,帶著抒情曲式的哀傷節奏。它的詩能量來自那屬於古老吟遊詩人的春天意象,那聖經中的田野百合,自然的再生。」——海倫.范德樂《新共和報》
露伊絲‧葛綠珂 Louise Glück
1943年生於美國紐約市,匈牙利猶太後裔。她自幼即喜愛讀詩,十三歲開始寫詩投稿;高中畢業進入莎拉勞倫斯學院及哥倫比亞大學,但因嚴重精神性厭食症輟學就醫,沒有完成學業。其後多年,她持續接受心理分析治療,聽從醫師建議把所思所感化成文字,並回哥倫比亞大學繼續學業。
1968年,出版第一本詩集《第一個孩子》。1985年《艾奇里斯勝利》獲國家書評人獎,1992年《野鳶尾》獲普立茲文學獎,1999年《新生》得《紐約客雜誌》詩獎,隔年並獲頒耶魯大學博令根終身成就獎,2014年更以《貞潔之夜》獲國家書獎;累積著作詩集十五本,詩論一部,並曾先後任教於波士頓及愛荷華等多所大學。2003年榮膺美國國家桂冠詩人,2004應聘耶魯大學駐校作家,教授創作至今。
譯者簡介
陳育虹
1952年生。文藻外語學院英文系畢,生於台灣高雄市。寄旅加拿大多年後,現定居台北。出版詩集《閃神》(洪範2016)、《之間》(洪範2011)、《魅》(寶瓶2007)、《索隱》(寶瓶2004)等七本;散文《2010日記∕365°斜角》(爾雅2011);譯作:凱洛‧安‧達菲詩集《癡迷Rapture》(寶瓶2010)、瑪格麗特‧艾特伍詩選《吞火Eating Fire: Selected Poetry 1965-1995》(寶瓶2015)等。2011年於日本思潮社出版日譯詩集《我告訴過你》。曾獲2004《台灣詩選》【年度詩獎】、2007中國文藝協會【文藝獎章】;入選2008九歌台灣文學三十年菁英選《新詩30家》。
自己的花園
◎陳育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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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伊絲.葛綠珂(Louise Glück)1943年生於美國紐約市,匈牙利猶太後裔,父親從商。她自幼即喜愛讀詩,十三歲開始寫詩投稿;高中畢業進入莎拉勞倫斯學院及哥倫比亞大學,但因嚴重精神性厭食症 輟學就醫,沒有完成學業。其後多年她持續接受心理分析治療,聽從醫師建議把所思所感化成文字,並回哥大上夜間通識課,受教於前輩詩人黎歐妮.亞當斯及史坦利.庫尼茲 。青春期的特殊經驗,深刻影響了她的創作。
1968年第一本詩集《第一個孩子》出版,她早熟的文字,疏離的語調,長於表達細膩情感的寫作天分,立即受到關注。1985年《艾奇里斯勝利》獲國家書評人獎,1992年《野鳶尾》獲普立茲文學獎,1999年《新生》得《紐約客雜誌》詩獎,隔年並獲頒耶魯大學博令郡終身成就獎,2014年更以《貞潔之夜》獲國家書獎;累積著作詩集十五本,詩論一部,並曾先後任教於波士頓及愛荷華等多所大學。2003年榮膺美國國家桂冠詩人,2004年應聘耶魯大學駐校作家,教授創作至今,其間八年並擔任「耶魯青年詩人獎」決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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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鳶尾》是葛綠珂第七本詩集,是她沉澱多年,以兩個月時間一鼓作氣完成的作品,共五十四首詩。詩中她誠實而無畏的,像精神分析師面對病患,挖掘自我內在的糾結。詩中的「我」,可能是某一株花草,可能是在花園勞作的詩人,祈禱的詩人,也可能是大自然或造物主——比如那一簇簇棉棗兒花,看透了個體生命的卑微,對詩人說:「你為甚麼還在乎╱自己的聲音,如果╱是甚麼╱幾乎等於甚麼都不是」〈棉棗兒〉;而自知「永遠無法花開二度」的紅罌粟,告訴詩人:「我有很多感覺,感覺╱統治我……我開口說話╱因為我已經碎成片片」〈紅罌粟〉。
詩人對生命盛極而衰的焦慮,讓她盼望時間能停頓:「我想停下來,像以往一樣╱靜止,因為世界從來不靜止╱不停在仲夏,而停在第一朵花╱成形之前,一切還沒過去╱那一刻——」〈門口〉;而雖然美好回憶清晰如昔:「那房間一定還在……╱一切還沒褪入空無,褪入現實……╱你臉上幾綹亂髮,濕答答,參差著赭紅╱棉麻褐,銀光閃爍。沉甸甸一整甕白牡丹」〈派斯克島〉,雖然猶在希望無窮的春天,她也預見情愛的必然幻滅:「她的手指冰冷╱沾著春雨╱稀疏的草地冒出紫色番紅花——╱就算在這裡,在這愛的起點╱她的手離開他臉龐,已然╱留下一個分手的意象」〈花園〉。
她對上蒼是有埋怨的:「現在四周只有沉默對我說話……╱當祢離開,祢離開得斷然╱決然,帶走所有可見的生命」〈晚禱〉;而上蒼呢?祂責備:「我怎能幫得了你們如果╱你們的需求各個不同╱日照,陰影,濕暗,乾熱╱你們自己聽聽……╱每個聲音都高喊著╱一些需要,一些必要╱並且藉此不斷╱相互扼殺╱在開闊的原野」〈仲夏〉;祂也提示:「不像植物╱你們的生命不循環╱你們的生命是鳥之飛翔╱始於靜止,終於靜止」〈退隱的風〉。祂點醒詩人:「如果你願意睜開眼╱就會看見我,就會看見╱天堂的空虛╱反映在大地,原野再次╱一無所有一無生息,覆蓋著雪——」〈夏末〉。是的,或許那擁有最後說話權的,正是大自然:「我已經在夏夜對你唱得夠久了╱終究我會贏得你;這世界無法給你同樣╱持久的關注╱你得學會愛我,人得學會愛上╱沉默,和黑暗」〈安眠曲〉。
赤裸裸,不多加修飾,散文化,抒情的句行裡處處是矛盾,魅惑,不安,苦澀,憤懣,甚至嚴苛的質疑,辯論或控訴,抗拒那逼近的昏晦,那終不可免的,沉寂;口吻有時瑣碎家常,謙卑,沮喪,慧黠兼而有之,有時又彷彿神諭,專斷,權威,讓人不寒而慄。詩集中不同的發言者,允許詩人藉多重視角,更全面的從流動觀點表達「我」在花園變遷中的體會,省思,以及對生命的迷惘與領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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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綠珂用字素樸,直白。「對語言的熱情,對文字的敏銳感應,是詩之為詩的標記。最簡單的字,可能蘊含最豐富的意義,最戲劇化的張力……我喜愛小小的,卻能在腦子裡膨脹的詩。」她在《詩的實證與理論》寫。在詩論或詩作中,葛綠珂經常提到voice一字:「Voice意指『思考風格』,這是『文字風格』永遠無法取代的……詩得以流傳,不因其內容,而因其思考風格。」
詩人追求的毋寧是更幽深的詩意,不是詩的表面技巧。而voice,我想,可以譯成「心聲」。
詩人批評家安德魯.江斯頓 曾說葛綠珂的詩「像幽靈,骨瘦嶙峋一襲黑衫,冷靜,清醒」。的確,詩如其人。早熟,憂鬱症,心理分析治療,失衡的親情,對孤寂的洞察,對內在黑暗的凝注,對存在與消亡的尋探……因為相似的生命履歷,葛綠珂的詩難免不讓人聯想到「告白詩派」的希薇亞.普拉斯與安.賽克絲頓 ;詩人學者史岱棻.柏特 甚至認為「普拉斯之外,葛綠珂是少數能把抑鬱和疏離感提升到美學領域的詩人」。但與早逝的兩位前輩相比,葛綠珂應該是更堅韌的。也因為跨過前輩沒跨越的關卡,葛綠珂走得更遠,視野更超脫,心思更透徹。《野鳶尾》裡迴響著的,是葛綠珂冷清的「心聲」,她思想的獨特音樂。她苦心經營的花園,她知道,最多只是一個變質的伊甸;而在無數晨禱晚禱後,她終究得到啟示,以詩安頓了自己。
詩是她抵擋厄運,痛苦與恐懼,找到生命「剎那即永恆」的意義,與之協商而得到救贖的歸依。
葛綠珂的詩,例如早期的《艾奇里斯勝利》,稍後的《牧場》或《亞維諾火山口》等,靈感廣泛取材西方童話,史詩或神話;但《野鳶尾》中提到的花果植物則多出自《聖經》:番紅花,雅各之梯,蘋果,玫瑰,無花果,水仙,雛菊,莢蒾,百合與荊棘,葡萄園……甚至兩個人名,諾亞與約翰 ,都帶著象徵,架構出一個幾可亂真,同樣也要失去的,伊甸情境。除了這些,詩集中其他的花,比如野芝麻別名「死亡蕁麻」,延齡草別名「三葉花」(表示三位一體?),各自又蘊藏了表層之外的影射。至於野鳶尾:iris,除了是意涵「希望,信仰,勇氣與智慧」的花,它同時也是眼睛瞳孔外圈的虹膜,wild iris因此是不是可能隱喻「狂野的眼色」?林林總總,「她謎樣的語言,吸引讀者參與她的故事,融入,並各自填補其中的留白,」詩評家海倫.范德樂 說。葛綠珂的敘述雖不離「我」,但那「抒情我」其實並不陷溺於主觀,也因而柔軟了主╱客體二分的對立。這不斷自我詰辯的《野鳶尾》,彷彿一個洗滌儀典,她創作的分水嶺。
*
葛綠珂的創作始終源於清明的「內視」。借用詩人自己的說法:詩是她思想風格的完整體現,她發自底層的心聲;而《野鳶尾》主題詩的結語,或許正是這說法最詩意的表達——
自我生命中央噴出
一柱泉湧,鬱鬱的深藍
投影在碧藍海藍 〈野鳶尾〉
詩人為自己建了一座花園,園裡種上比伊甸更多的花:野芝麻、罌粟、雪花蓮,甚至巫草;園裡,她聆聽幻變的風雨星辰,她祈禱,她記錄著一切,清晨以至夜深,年少以至年老,感知那繁華而迅速的春夏,以及終將到來的秋冬,靜靜的。
並且,她讓我們走進她的花園……

尖叫連線◎陳栢青
平常價 $28.00青春期即是活生生的恐怖片。
不是吃人,就是被吃。學校就是這樣的地方。
如果你當過高中生,你就知道,教室裡有一個地方,那是洞,
陽光照得到,但就是陰陰的。總有陰影蓋住它。
似乎瀰漫一股氣味,動物屍體腐敗,
或是食物正漸漸生出纖毛。不祥之處。
▍霸凌無所不在,校園即地獄──
▍他媽的高中生活,比恐怖片更恐怖。
「你知道有一卷錄影帶,看完七天後就會死掉嗎?」
台灣爆發大規模傳染疾病「HLV」,從感染到死亡,最多只有三天時間。
九○年代經典日本鬼片《七夜怪談》成為一世代的集體記憶,台灣總統府異想天開:如果詛咒影片是真的呢?詛咒規則是這樣的,看完的人在七天後一定會死掉,也就是說,在這七天內,怎樣都不會死。即使感染三天便會奪命的HLV。
絕教高校蒐羅各種影視人才,提供場景,典藏各種電影道具。它本身就是一個博物館。那麼,有那卷錄影帶存在,不是很合理嗎?
為了一卷詛咒錄影帶,絕教高校裡的一群過氣恐怖片演員要合力用恐怖片救台灣。但事實是,高中才是真正的地獄。在這個人吃人的小型社會,人際關係比任何詛咒都恐怖。
(等等,就算真的存在那卷錄影帶,七天後大家還是會死啊!)
(沒關係,我們還有更多恐怖片。)
本書特色
1. 《尖叫連線》挪用俗濫的恐怖片元素,操弄與嘲笑各種定律與規則,是致敬,是後設,是恐怖片的教戰講義,更是寫給恐怖片的情書。一如那些伴我們長大的恐怖片,越B級越有愛,愛看又要遮掩,遮了眼又忍不住要把手指打開一道縫隙。
2. 獻給曾經真切恐懼著的童年與青少年,獻給所有黑色的夜晚。有笑有保佑。
發達視覺文明時代的黑暗之心
陳國偉(國立中興大學台灣文學與跨國文化研究所副教授)
《尖叫連線》這本小說出現在二○二○年這個時間點,可以說是一個極其驚人的巧合,故事從一個突發而極易傳播的HLV病毒席捲台灣開始,而且包括總統在內超過七成的台灣人已經感染,三天內便會死亡。國安高層能夠想到的唯一辦法,就是透過經典日本恐怖片《七夜怪談》中,那卷看了七天後就會死亡的錄影帶,延宕所有人死亡時間的來臨;而好巧不巧,存放這部電影的地方,就是一個明星培育高中,而許多曾在恐怖片中登場的演員,包括貞子,也在這所高中就讀。
當然在我們慶幸現實發展真的比小說驚奇,台灣獨步全球守住了肺炎病毒的威脅之際,雖然作者的初衷並非把小說發展成一個末日災難預言,但無庸置疑的,這部作品的成功,正是建立在滿滿的恐怖片既定套路之上。然而陳栢青這些安排,又不是真的要講述一個完全服務類型愛好者、讓讀者冷汗直流的恐怖故事,反而更多時候要藉著這些原本應該提供恐懼滿足感的戲劇性結構與橋段,去再現一個根植於日常的、更為恐怖與殘酷的生命經驗,那便是霸凌無所不在的高中生活。
其實用類型的框架去講述純文學關心的主題與意義,在戰後台灣文學史中早已班班可考。姑且不論反共文學中那些間諜之間的爾虞我詐,一九八○、一九九○年代開始,包括張大春、平路、黃凡、林燿德、楊照等有自覺地運用推理與科幻類型,去演繹解嚴前後蠢蠢欲動的政治批判與認同辯證;而到了洪凌與紀大偉手上,則更進一步將性別政治與推理、科幻與奇幻混搭,甚至吸血鬼、怪物等次類型也同步登場,進一步解放純文學的敘事秩序。進入二十一世紀,類型更成為炙手可熱的敘事裝置,不僅屢屢在吳明益、高翊峰、張耀升、伊格言、朱宥勳、洪茲盈的創作中現蹤,甚至五年級的駱以軍、陳雪,也加入了將類型文學組裝入純文學的行列。解嚴以來台灣小說所謂的眾聲喧譁,不僅只是各種認同政治的主體表述,更是純文學與大眾文學疆界的曖昧化與相互內化。
也因此,在二○一二年五月《聯合文學》雜誌「20位40歲以下最受期待的華文小說家」專輯的導論中,當時我特別指出對新一代的作家而言,大眾文學類型已經具有高度的正當性,成為他們重要的創作利器。而在其中,陳栢青更是善於進行各類創新實驗的佼佼者,從他早年獲得文學大獎的〈武俠片編年史〉(2004)、〈手機小說〉(2007),或是後來以葉覆鹿為筆名撰寫的《小城市》(2011), 都可以看到他透過大膽挑戰純文學與新大眾類型的嵌合可能,來回應新的科技媒體與視覺文明所造就的倫理新景觀。
在〈武俠片編年史〉與〈手機小說〉的階段裡,陳栢青勾勒出橫亙在代際之間的,是新型態的科技載具與社群媒體,但他也同時探問著,這是對倫理關係重新縫合的機會?還是更加鑿刻的深淵?然而才不過幾年,他已在《小城市》中驚覺到,即便在橫向的同世代之間,網路也已經過度催化關係的密度,而讓人際無可扼抑地疲憊軟癱。甚至彼此之間所以為獨有的世代記憶,卻可能只是隨處可見的視覺媒介大規模的擬象,每個人都早已將主體交付給無處不在的權力機制,毫無出路可尋。
同樣的關懷延續到《尖叫連線》的恐怖青春群象劇,在這個看似充滿聲響的書名中,講述的卻是視覺如何宰制我們的所有感官與記憶,甚至生命的存廢都由視覺所誘發的一連串吞噬身體慾望所左右。唯一的存活之道,正如書中的角色所言,「不是吃人,就是被吃。不過,學校就是這樣的地方,我們不都知道了嗎?」陳栢青以表演性的狂亂與後設敘事(那無處不在的導演在場與指示),悲傷地指出在那看似最純真的校園空間中,傷害是主體存活必要的一種表演,或是預演。因為要活下去,所以必須要霸凌,必須要犧牲他者,一如所有恐怖片共享的敘事邏輯,啟動救援(救贖)的前提,是必須有人要先死。若沒有第一名受害者來吸引殺戮者的目光,將其引開,那麼就無法啟動救援,打開救贖其他人的出路。
不過,陳栢青的警覺不僅止於校園暴力的生產邏輯,更在於提出這背後整個時代的景深中,潛藏的情感機制。從《小城市》到《尖叫連線》,他不斷質問在這個數位媒體已然全制霸的時代,牽動大規模群眾愛憎的,究竟是什麼?特別是台灣這幾年歷經了各種網路平台所進行的政治與情感動員,無論是文字或影像為媒介,都以視覺的願(怨?)力向我們襲來,將我們席捲其中,成為召喚黑暗之心的基本配置。弔詭的是,早已習慣被科技載具裝載的我們,身體與心靈都被這些數位原生資訊所穿透與浸潤,我們陷入同時來自於「看不見」與過度「看得見」的恐懼,一如小說中透過視覺的感染者,仍必須透過視覺治療,彷彿完全無法逃脫。
然而,難道我們就這麼束手就擒?陳栢青在這本小說告訴我們,既然最恐怖的,是來自於那無法逃脫的,日常的重複,但卻又是我們追尋的,悲劇的,喜劇的,魔術的戲劇時刻,那麼我們就如演員般,投入這個時代的日常恐怖大片吧,一同去經歷那些恐怖片中最驚心動魄的歷程。透過擬仿、錯置、接肢、寄生一個又一個的恐怖片情節,角色與我們才能有機會不斷地重來,延宕時間,在恐怖片中找到解答,延後死亡的到來。這是主體的選擇,角色與我們的能動性,只要能找到出路,就有生機。
也因此,終究還是得回到類型小說的本體。曾經我們以為所有的人生與故事都是原創的,都是那麼獨一無二,這是啟蒙主義之後、文學現代性肇始所帶來的啟示,但也是桎梏。但進入現代沒有多久,人類便已發現自己的身世並沒有那麼獨特,更不用說在這個高度科技擬仿複製的二十一世紀,真實與虛擬可能互為副本,唯有在重複中才有可能找到真理。
而這就是大眾類型揭示的最大意義,因為在重複中,我們才能找到差異,覓得出口。陳栢青在《尖叫連線》中最傑出的創意,是他有別於過往的台灣作家,另闢蹊徑地選擇了鮮少人會處理的恐怖類型,讓它成為通往我們這個世界真相的可能甬道,視覺文明時代的黑暗之心。繼續迷途或尋覓出口,一切都是我們的選擇。嚴肅文學?經典雅正?通俗流行?它們各自掌握世界真相的A面與B面,看似一體,卻有著不同的臉。
「『看來你也懂了。親愛的薛丁格。』明蒂用激賞的眼神看著我……」
是啊,如果你還不懂,那就表示你還沒進入這個小說的內面,傷害與被傷害的風景內面,我們世界的核心。
我想栢青(國青)有義務再重複一次來告訴你。
(導演,我們再來一次。)
那麼,我們在這本書的最後,謎底見。
後記
我一直記得很久很久以前的某個四月,那是我人生第一次變成怪物的時候。
很久很久以前那個四月,那是我第一次參加電影《洛基恐怖秀》扮裝的日子。黑絲襪、火紅假髮、女僕裝。那是我人生第一次變成別人。
那一天,是我生命裡小小的星期日。我甚至為此訂了間西門町的小旅館,分明家住台北,卻為了一場電影,大陣仗慎重其事像要出國。拖著行李箱進去,電梯開門關門,走出來另一個自己。
人造人、暴露狂、扮裝皇后、清朝格格、女伯爵、蒸氣龐克風蘿莉、怪博士……我一直記得,那一個夜裡,大家都來了。世界上所有的怪物們。
但我真正忘不掉的,是戲散了要回去的時候。
那真是好晚好晚了,路邊攤販車都散了,路燈一盞一盞的熄掉,早春的風好涼好涼,毛細孔像要都開了,瞳孔比平時大,卻又覺得心縮起來,像貓的眼,什麼都被放大,都銳利許多,足以讓一切隱沒在暗暗的鈍角裡。我走在深夜的西門町徒步區上,我把高跟鞋踩得扣扣響,我走得裙襬飛揚。那時候,我覺得自己和夜是溶在一起的,黑暗反而讓我安心。有那麼一刻,我真的好愛好愛這座城市。我深信這個世界也寶愛著我。
但愛也是一下子。徒步區走到盡頭,喇叭聲遠遠近近,我看到別人,我看到別人正看著我,於是我重新意識到自己。我重新看到自己。
(脫落的口紅。)
(斷掉半截的高跟鞋。扯破的絲襪。)
(假髮歪斜露出一截髮網。)
(玻璃窗裡一張疲倦的浮腫的臉。)
走進旅館的時候,我有點遲疑,想說是不是要摘掉假髮,或是先把高跟鞋拎著。但後來我只是緊握手上的水瓶,希望那是掩體把我藏起來。我把臉壓得很低很低,低到埋進假髮裡,從旅館大門到電梯這一段路那麼短,便就是我長長一生的縮影:變成鬼。希望沒有人看到我。
礦泉水瓶裡水平面傾斜。頭上日光燈大亮,人們的眼光又比日光燈明亮。腳下陰影縮短。我裙子多膨大,卻無處容身。星期日過去了,魔法在這時候消失了。
我知道,我就要變回我自己。
我一直記得,走到電梯口時,坐櫃檯的阿姨忽然叫住我。
怯生生回過頭去,我忽然意識到,糟糕,那我要怎麼證明自己是登記的房客?他媽這根本兩張臉。糟糕,阿姨該不會是想說些什麼話,她是不是要訓訓我,現在這個世道齁你們年輕人……
結果櫃檯阿姨只是遞給我一根吸管。
我愣愣看著她。
她伸長了手,又把吸管推近一點。
「喝水不要那麼急。」她說。
啊?
「喝水不要直接瓶子對口喝啦,要用吸管,否則口紅會掉捏。」
她理所當然的跟我說。話家常一樣,好像我就應該這樣。好像我本來就是這樣。
「當我年輕時,戲院在午夜場播放這部戲,那並不是為了藝術,而是為了讓無家可歸的人,讓那些沒有歸宿的人,在這麼晚的夜裡,有可以去的地方。」我少年時代好喜歡的影集《GLEE》裡,合唱團老師對演出《洛基恐怖秀》的孩子這樣說。
我真的好喜歡《洛基恐怖秀》喔。我好喜歡這座城市。喜歡那些喜歡我,或是不喜歡我,卻願意接受我的人。
我一直記得。我記得陌生人的寬容。他們的善意。記得人們接受我的樣子。
嘿,親愛的,我知道你今天也過不好。你也變成某幾秒鐘的鬼了嗎?有一百把尖刀和斧頭想對世界猛力戳擊,心跳像炸彈倒數,有異形正要從喉頭蹦出來。但怎樣血管脹大,任血絲瀰漫雙眼,最後也只是嗚嗚把自己縮回陰影裡,貞子拖著白衣長襬爬回井中。
其實,我也很害怕。我害怕這個世界。我以為我可以躲在另外一個世界裡,文字,或是文學裡。但有一天,我最好的朋友跟我說。欸,其實他看不懂我寫什麼。那時候,我忽然想,文學多安全。在這裡我過得挺愜意的。
但只是這樣就可以了嗎?
於是,我想寫這本小說。我做了一些嘗試,我放棄經營文字,那曾是我最擅長,能讓我盡情表演,也能使我遮蔽的魔術。但我知道,要讓一些東西變簡單,才能讓另一些東西變複雜。我想讓故事主導一切,我研究類型的規則,試著接受其中一些,然後顛覆一些。我要老實說,這對我很難,好想握著你的手說,很多事情,這也是我的第一次啊。但是,你知道嗎?我想去更遙遠的地方。就算那個遙遠,其實是離我們很近的,我們名之為世界的地方。
來,快把假髮扶正。睫毛梳高點。妝哭花了就不好看囉。肩要沉胸要挺,還有,「喝水不要直接瓶子對口喝,要用吸管,否則口紅會掉捏。」你要記得,你是那麼值得被珍愛的,你很不一樣,在那麼多人裡面你總是被挑出來,但請你不要停止做你自己。夜還很長,如果你沒有地方可以去,你可以來到我的故事裡。你看,我也沒有放棄喔,我也很怕啊。但是,我啊,好想,好想說故事。我想為你歌唱,我仍想讓世界聽到我們的聲音。我想為我自己,為你記得我們的樣子。
「我想要你記得,世界上所有的怪物都祝福著你……」

【預購】喪禮上的故事◎甘耀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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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從死亡開始,卻演繹出最動人的生之勇氣、愛之勇氣的小說!
繼《殺鬼》後,甘耀明更加淬煉、更具飽滿情感與文字魔力的溫厚之作。
出生在日治時期的阿婆,長壽的祕訣,竟然是聽故事,甚至靠「故事藥」治病與排遣悲傷。當阿婆過世時,她唯一要求,是邀請大家到她的喪禮上講故事,所以路過的、奔喪的、看熱鬧的人通通來講故事了……。
我是阿婆的孫子,當然就負責在喪禮上記錄故事囉。
甘耀明──
這本書裡的不少故事取材自我的家族故事,由父母透過不同場合表達「生命教育」的意涵,我經過時間的醞釀才化成篇章。我的父母是這本書的功臣,本書是他們的生命足跡,我只是紀錄者。
最後,這本書的不少篇章用了詼諧幽默筆法,至少我個人這麼認為。希望讀者閱讀後能在陽光下哈哈大笑,暫時忘卻憂愁,人生就該如此。
本書特色
如果《殺鬼》裡無盡奔馳的想像力讓你驚豔,那麼《喪禮上的故事》裡的情感,無論是親情友情愛情,甚至與大自然萬物之間的交流,必定讓你動容。甘耀明在這本小說裡,寫情的功力更加淬煉,濃度更飽滿。
跋
這本故事集的來源有兩個方向。其一,是我發表在報章的短篇小說,文長約一、兩千字,再擴充成如今的面貌;另外,則是以說故事的方式表現。沒錯,是用嘴巴說的。
後者可以多說明,但是也沒太複雜。這幾年來,我在台中「千樹成林」兒童作文班教小朋友寫文章,主要以寫故事的方式引領他們。這種寫法是告訴小朋友,書寫沒有想像中的困難之外,還能發揮想像力。小朋友寫故事之前,通常我會先說個故事暖場,算是籌碼。在這種情況下,〈微笑老妞〉、〈囓鬼〉等篇章誕生了。我記得〈微笑老妞〉最早的聽眾是小學三年級的學生,他們的名字我至今仍記得,是他們催生了這幾篇故事。當然,「說故事」沒有像「寫故事」需要這麼多的描述,但是張力一樣。
這本故事集發生的村莊叫「三寮坑」,有我出生地的生活縮影,不過,「三寮坑」是我想像的地名而已。我生於苗栗獅潭鄉,那裡的山脈青壯,草木在陽光下閃著明亮色調,河流貫穿縱谷,裡面游著魚蝦,以及古怪的傳說。那裡的人文歷史多半是客家人與原住民的衝突,像「屙屎嚇番」,這種膨風、壓榨原住民的傳說也成了我寫作素材。有的故事像〈癲金仔〉則是真有其人的乞丐,五歲時的我還偷拔過他的鼻毛,結果他比我還驚慌的逃走。另外,這本書裡的不少故事取材自我的家族故事,由父母透過不同場合表達「生命教育」的意涵,我經過時間的醞釀才化成篇章。我的父母是這本書的功臣,本書是他們的生命足跡,我只是紀錄者。
最後,這本書的不少篇章用了詼諧幽默筆法,至少我個人這麼認為。希望讀者閱讀後能在陽光下哈哈大笑,暫時忘卻憂愁,人生就該如此。
作者簡介
甘耀明
東海大學中文系、東華大學創英所畢業。小說曾獲聯合報文學獎、林榮三文學獎、吳濁流文學獎、聯合文學小說新人獎等。作品多次入選年度小說選,獲93年度小說獎。小說數次改編成電視單元劇。出版小說集《神祕列車》、《水鬼學校和失去媽媽的水獺》、《殺鬼》,教育書《沒有圍牆的學校》(與李崇建合著)。曾任靜宜大學駐校作家,目前為兒童創意作文班老師、靜宜大學兼任講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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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購】黑雨將至◎廖偉棠
平常價 $20.00即使為了一個不可救藥的世界,也要像葵花一樣傾身、燒火
你不要來這裡尋找∕那個高貴的中國,
她那些珍異、靈秀的花木∕已經被剷除數十年了,
她那些峻峭的山、澄碧的水∕早已換作一灘泥沼。
你也不要來這裡尋找∕那個真實的中國,
她跟你的國家沒有什麼兩樣,垃圾在發光、電視在造夢,黑胡同也被照亮。
你知道那裡住過儲安平和李如蒼這兩個中國人嗎?
你知道他們是誰嗎?
你知道他們閃電一樣活著、無聲無息地死去,鮮血被紅旗一角草草抹掉,
你知道他們夢想捍衛的那個中國∕早已經不存在了嗎。
──一個中國人對旅遊者說的話──讀章怡和《往事並不如煙》後
自詡為「波希米亞人」,廖偉棠的漂流不只表現在生活上,更徹底實現在創作上。詩集糅雜多種典故,文化、音樂、文學家、導演、詩人、中國古典詩皆入詩,自成一種繁複與興味。早逝的黃國峻、張國榮,永遠的革命英雄殉道者切格瓦拉等,更成為他筆下的永恆與變奏,而對現實的關注與自省(六四、民工)、對國族的嘲諷以及拒絕被體制收編的性格,則讓我們看見那早已失落的理想主義與純真。
作者簡介
廖偉棠
1975年生。兼具詩人、攝影師及評論家等多重身分。
廖偉棠的作品在華文世界中皆有不錯的評價與迴響:他得過中國時報文學獎詩組及散文組首獎、聯合報文學獎詩組大獎、《創世紀》50周年詩評審獎、香港青年文學獎詩組及散文組冠軍、香港中文文學獎散文組冠軍等。
曾出版詩集《苦天使》、《波希米亞行路謠》,小說集《十八條小巷的戰爭遊戲》,攝影及雜文集《我們在此撤離,只留下光》,攝影集《巴黎無題劇照》、《孤獨的中國》等。
內容連載
T18次火車
一對老年的我們睡在我的上舖
雲一般,那是加起來有150歲的雲:
牙齒發黃的雲和老淚縱橫的雲。
她流淚是因為她要拋下她的姑娘
到北京轉車往重慶,找另一個姑娘。
「啥時候才能回來哪?」她一再慨嘆,
「那有啥了不起的?身體沒問題,
經濟也沒問題,啥時候想回來就回來唄。」
牙齒發黃的他仍如50年前堅強,
「嗯,我去抽菸了。」他牙齒發黃是因為他嗜菸
這倒和我不同。
每次出行都能碰見類似我們的人,
我們把女的稱為小雞型,把男的稱為小豬型。
因為前者善感,又因此憂心;
後者安慰、樂哈哈,背地裡想辦法。
這次見到的也一樣:那安慰已經安慰了50年。
我喜歡這大咧咧的老頭子,
他為了顯得高興、無所謂,
一連說了三句他媽的。我也喜歡
這無法釋開眉結的老太太,現在
她好點了,睡了一宵,說起夢話來了。
她醒來該不會拒絕老頭一再遞給她的果汁。
台北晨夢北京大雪
這蜂擁的光叫我喑啞,
嘗在嘴裡是蜜,腹中卻是苦澀。
這街道迥異於我身體周圍的建築,
這人,不說話被雪抹去了形跡。
忘記我/記住我:
我乃是天國的偷渡者、匿名商賈,
捐出了漫天的亡靈、冥幣白花。
睡夢外一個島嶼的強悍悲懣
用巨大的黑太陽焊住我的反側。
這雪,卻一片片向我揮手、道別:
像在南‧戈爾丁的一幅照片中。
街道也搖晃著微笑起來了。
當世界微笑起來,我便仍然是
那個新興縣的舊少年,一切屹立
於光輝燦爛中必將噴爆的城市都和我無關,
只在一頁書上撕下雪、雪、雪。
而多年後當我回來,
我將在台北站蒙塵的鐵軌間撿到
你在北京丟失的筆。
再在一頁書上撕下雪、雪、雪。
四月抄
四月,春已老,人朝三暮四。
憤怒,更大了,暖風卻挽腳踝。
CBD,本國的樣板,新生活指數。
青春,精緻,聊勝於無。
「詩人死了」,純屬搞笑:
詩人在上海充當太太們的提款機;
在天津做計程車司機的意見箱;
在北京做電視劇,終成富豪。
小說家怎麼樣?生活比小說混亂:
辭職,買房,復出,結婚,吵架而昇華。
還有畫家呢?混混家呢?資本家呢?
都到西藏去吧!啊……那裡的春天更龐大。
鬧劇。幸而我只是拍照者
憤懣也得冷靜,否則按漏了快門
辜負好春光(和春光裡的表演者)。
表演者是舊情人終於晚節不保,
壞蛋終於青春不老。
而老年人終於拯救不了這個國度。
明天我又將坐上南歸的火車,
多希望這次能夠和北京永別
——故鄉山好,一百年前我已踏花走馬。
春光曲
我們已經熬過這個冬天,
聽到了滿天雪花掌聲雷動,
它們應該如此鼓掌歡送,
就像四年前的歡迎。
我在這一刻才真正感到噁心,
城市吞下了自己的兒子,
正當那兒子趴在天橋上
把舊雪、發票和假證如湯暢飲。
祝你們有個好胃口哪!
把能吃的東西都舔個乾淨,
別忘了橋下賣報的那幾個下崗工人,
更別遺漏躲進裙底的那個大款。
春光已經熊熊,
為這麻辣火鍋加溫。
塗上了香水的豬們已經在暢泳,
到底哪些人能成為鍋裡的鴛鴦?
沒有用,即使你雇傭民工
在樓梯上向我贈送豪宅也沒有用。
我突然回頭走進內心的黑暗,
為那熄滅的一段光陰痛哭。
我為這個或那個城市痛哭,
它們抽出了細花和嫩葉也不能叫我稍留。
空中的一掌突然擊向我自己,
它認出了我是那個愛漂亮的農民。
我穿著灰領子狗做的西服,
打扮成白領子狗的模樣,
我的袖口卻露出了我媽繡的花邊,
情不自禁伸了伸雪白的翅膀。
我竭力飛起來為這春光痛哭,
一汪春水從我傷口中氾濫,
彷彿一個豔麗欲燃的翠湖,
我曾經在那裡歌唱,直到獵人開槍。
今夜我一個人穿越乾燥的中國,
它乾燥而且寒冷,在金乞衣裡叫窮,
吞下了自己的兒子。而窗外春月照澈,
全城的人都睡了,碎了,
明月對他們太重,不能入夢。
窗前樹
風過時它便翻動一身的銀和綠,
去年如此,今年如此。
十年前它也許更為逍遙,
在蘇州街一些平房中間,
那些平房裡住了一些學生
和中關村最早的賣盜版的婦女,
那些樸素的情侶和自得其樂的母子
黃昏時會在樹下嬉戲。
誰也沒多考慮未來的新世界
將會怎樣撥弄他們的命運,
這些人、這棵樹。
風過時它便翻動一身的銀和綠,
去年如此,今年如此。
前年蘇州街北口完全變成了一個工地,
地產商帶來了建材、民工和簡易棚屋
鏟平了舊房子和寧靜的生活。
奇怪的是大樹還留著,
還越來越高大、茂密,
只是身上多了一兩根拉長的繩子
掛著民工們的汗衣。
前年冬天我剛搬到蘇州街,
去年春天我才第一次留意這樹:
民工們晚上愛在樹下喝酒、默坐,
後來還有一些拾荒者在樹下擺攤,
賣給他們一些城市的破爛。
到夏天,我漸漸能越過工地的噪音
單獨聽到樹葉子的沙沙聲。
今年那些新大廈紛紛落成,
還記得舊時光的,只有
這棵樹和我住的蘇州街二號樓。
窗前的工地慢慢變成一個樓盤,
有中產階級喜歡的珠光寶氣和升值可能。
我也明白了地產商為何有留下此樹的仁慈
——樹的旁邊將建成一個私有的園囿,
為這「家園」更添一些售賣價值。
蘇州街二號樓和我,也將被新世界拆除,
新世界又將被更新的世界替代。
這首詩裡最後只剩下這棵樹
風過時它便翻動一身的銀和綠。

【預購】比句點更悲傷◎大師兄
平常價 $24.00往生者其實沒什麼好怕的,最慘也是支離破碎……
活著的人那種聲嘶力竭,比死亡更刀割。
▌哭著哭著又笑了!《你好,我是接體員》作者大師兄,36篇從未發表的全新神作!▌
這邊是殯儀館,不是卡通,不是遊戲,不是連續劇,
沒有重來,沒有存檔,不能起死回生。
有的是悲哀,有的是早知道,
有的是還沒說出口的愛、感謝,以及對不起。
◆◆◆
喪禮之後,那些遺憾和痛苦才真正開始……
‧孩子突然跳樓,只留下謎樣字條:「今生不再相欠,來生不要再見,給你們兩個自私的王八蛋!」爸媽一看,崩潰哭喊:「對不起!對不起!我們是為你好呀!」
‧臥病的老父親死了,長期看護的大哥大嫂被弟弟妹妹痛罵:「都是你們害死爸的,殺人凶手!」家裡面誰最笨?付出的最笨……
‧他過世八天之後,才被發現死在自己家。居無定所、在公園往生當天就有人接走,和住在千萬的華廈裡,孤獨死了一個多禮拜才被人知,到底哪一種比較好?
為什麼是活人的地方冷清,而死人的地方熱鬧呢?
做了多年照服員,照顧活著的老爺爺老奶奶,現在在殯儀館,送往迎來各式各樣的死亡,但這個問題,我怎麼也想不透,我只希望棺材裡面裝的不是我親愛的人,而是我。
死亡是句點,但在句點之前或之後籠罩在絕望下的故事,才是真正的悲傷──
就像到了月底,我口袋裡比悲劇還悲劇的空虛……
本書特色
◎只有大師兄能超越大師兄!
◎從殯儀館走向人世間,熱門的長照主題、永恆不變的親子拉扯,當然還有大師兄與同事的碎碎念,笑點與深度兼具。
◎哭著哭著又笑了!(摘自內文〈小李〉)
剛看過房裡滿是蛆的往生者,走到客廳,發現沙發上有一對無神的雙眼,看似死不瞑目,手中拿著電話,可能是在氣絕那一刻要打電話求救,看起來沒明顯外傷,嘴角還有口水沒乾,跟房裡那位應該是一前一後往生的,他還沒有屍臭。
我好奇地看一看那具遺體,突然他轉過頭來對著我們身後的警察說:「完了!承租的聯絡不到,完了!」
喔,原來是房東,坐在沙發上,一臉慘白淒苦死人臉,想嚇死誰!
名人推薦
★張大春強力推薦★
我多年以前的兩句歌詞:「寂寞只是一個句點,圍成剩下自己的圓圈。」當時為賦新詞,以為理解了人生的寂寞,殊不知對於寂寞的體會,非有對他人——尤其是陌生人——親切的慈悲與關照不可。大師兄的書,正是出自這樣難能可貴的情懷。
作者簡介
大師兄
★殯儀館接體員,PTT媽佛版紅人。
★「接體員的大小事」系列文章原作者。
★第一本書《你好,我是接體員》已售出中國、韓國版權,另有電視劇及舞台劇都在籌備中。
我是大師兄,我是殯儀館的接體員,也是一個肥宅和單身狗。
光陰似箭,歲月如梭,雖然距離上本書還沒滿對年,但很開心能跟各位再相見。
曾經有人問我說:「大師兄,為什麼你有那麼多朋友,有那麼多故事呢?」我笑笑沒說話。
其實我的朋友不多,但是不會說話的他們都很有故事,也許遇到我實在不算好事,而這些衰事是一本書寫不完的,於是,我們又再次相見了。
自上本書出了之後,我的夢想越來越大,的確,未來的我一定要更肥!更宅!過著一事無成的荒謬人生,好像什麼都沒有,卻又什麼都有。
願我一生都肥宅,不帶遺憾進棺材。
★臉書:「BigBrother大師兄」

【預購】小寧◎楊智傑
平常價 $21.00歷史卻未選擇
在熄滅我們的雨中化為烏有
▍一本詩集,為同時代人而寫
小寧和阿俊,象徵島嶼上的青年男女,他們在街頭遭逢的困惑,社會競爭中無所遁逃的焦慮,以及對平凡生活意義的追尋,無一不是一個世代下人們曾經或終將歷經的過程──那些相愛到離散,希望與失落,歡愛與放逐……
記錄一代人的情感散落在每一場雨水之中,流淌成一個世代的歷史。
// 我站在雨中
沒有一場雨因此淋濕我 //
名人推薦
▍誰不是自己僅有的不敗之地──詩人、作家共感好評
《小寧》是一本青春的懺情詩,情愛的追索與回憶中,小寧與阿俊走過島嶼四方,度過最最激烈的盛夏,少男女心底卻總是憂傷又快樂得不知所措;原沒有一片海浪值得再次重來……
《小寧》是一本時代的製圖學,戀人攜手走過政權邊境,夜來鄉及鹿耳門,安那其與釣蝦場。愛慾的底藴原是詩人活過抗爭過的島國場景;原有一座島比生死更慢,比時間冰涼……
《小寧》開創了現代詩中難得一見的體例,全詩(由四十一首詩架構,但實可視為一敘事長詩)互證索隱,既是波特萊爾式的漫遊者(以文字擊劍),也直逼羅智成名作〈一九七九〉的青春紀年,戀人絮語讓喻意世界渾然一體呈現了。──吳懷晨(詩人,臺北藝術大學教授)
沒有比青春、自由與愛更迷人的主題。喧嘩與騷動,感傷與憤怒,激情與困頓,這本書是封溫柔情書,寫給這座還很青春但略顯蒼老的島嶼,以及這個不安但不願放棄希望的世代。──張鐵志(作家)
《小寧》可視為楊智傑的時間筆記本,灰塵裡藏著一顆心。年分作為標題與起點,呼喚理想女性,以及若干幽微句法與情景鍛造的方式,難免透露了楊牧、楊澤與羅智成的氣息;然而,詩人有所繼承,同時也鮮明地塑造了富於個人色與時代風的島嶼新民群像,以及不容淡忘的關鍵場景。讀《小寧》,像走在陽光下的雨季,昂奮與抑鬱交錯,世界仍持續開展……──楊佳嫻(詩人,學者)
智傑詩歌語言中濕漉漉的感傷,來自私秘,也來自時代綿長的夢魘,詩人決意「加速自己的一無所有」卻成為一代人與虛偽世界決裂的宣言。久違了,這種小型羅曼史詩的肆意,它讓人不可自拔地在終將失去的青春中沉湎,然後舔著傷口醒來,寫下虛構的編年史。──廖偉棠(詩人,作家)
作者簡介
楊智傑
1985年生,曾獲自由時報林榮三文學獎、優秀青年詩人獎、國藝會創作及出版補助等。紀實報導類作品曾獲卓越新聞獎、紀實文學獎首獎、鍾肇政文學獎。2011有詩集《深深》。
推薦序
命運是火場裡瘋狂的車夫
羅毓嘉
楊智傑是我的同代人。我們同出生於一九八五年,在西門町留下青春的步伐,轉個彎則在凱道獲得政治的啟蒙。長大以後我們都有在媒體服務的經驗。我們試著說服別人也被別人說服,一度相信的信念在某個時候不再作數,有時甚至在爭辯的過程中,我們沉默了下來。
這些是必要的嗎?這些言語花巧和論辯。乃至於詩。相對於時代的旗幟和高帆,是必要的嗎?
是的我們都寫詩。我寫政治粉餅、嬰兒宇宙,楊智傑則寫小寧和阿俊的時代。至小而至大,都是個人與時代的歷史,在我們生長的土地之上文字所能留下的彷彿只是影子。彷彿只是那麼幽微的身形。爬不過拒馬蛇籠,進不了立院廳堂,困難,自我懷疑,但仍想要意志堅定。
寫詩在這個時代意味著什麼呢?是「或許可以開始說謊了/我們的詩句夾著廣告單/被送到一個盲人手裡」(〈要怎樣宣傳我們的快樂〉),抑或是「倉皇地老去,昔日的房間/被悲觀的書籍逐漸充滿/看海的人怒視大海的一無所有/所有追悔是同一個如果」(〈盛夏夜歌〉)嗎?一個人之成長向來包含著各個向度,智識的,經驗的,肉身的,社會的。而我與我的同代人正好共同經歷一個政治氣氛變幻莫測,彷彿極速膨脹的巨大恆星,容納一切,卻在某些時刻,突然因為過於龐大的重力而潰縮,內爆,以至於有時表面看來僅剩下虛無的黑洞,時間空間都無法再存在。
這是最難寫詩的時代。卻也是最需要詩的時代。
《小寧》分為六輯:告別,永夜,直到我們的國降臨,不存在的抱擁,下一個音樂祭,最終抵達雨水充足的小鎮。單是將這六輯的標題拉出來看,已經足以解釋了楊智傑的詩質——他擅長蒙太奇的剪接,場景的畫面切換,似乎存在其中的線性時間,乃隨之淡化而顯得不再明確。也不需明確。
然而在《小寧》的各篇當中,又滿滿如密語般藏在各段詩句之間的數字:2012,1997,1989,2014,還有1947甚至1625……等待讀者去解碼。
那些年分數字自然都是社會的線索。屬於台灣的、也或許有一部分關於香港吧,所有個人時代的場景,以及國家時代裡行走的眾人,都在那些擁有了不同的面孔。
或許「我已不再屬於這裡了/音樂與詩歌隱遁的節慶/在暴雨與車隊間,我甚至無法聽見」(〈氣象人〉),而「三十歲擱淺萬物與記憶/熄滅心中/微小的銀花歲火。像冬夜」(〈飛鳥〉)成長的過程自然是充滿花刺和荊棘,而我的同代人,記得天安門的屍首,聽過鹿耳門的傳奇,我們並肩站著像我們每一個都是洪仲丘,當手中的太陽花盛放了,說得最多的卻可能是——時代給了我們一大坨屎,要不要吞下去,從來也就無從選擇。
而所有的線索構成了平面。構成了立面。方體。立體的城市與事件構成了可觀可感的世界。
作為一個詩人,不,豈止一個詩人我們都是一個人而時常被時代所撼動。閱讀《小寧》的過程當中我穿過每道詩中的街廓,看見靈視裡邊我曾經看過又彷彿並沒有親臨現場的抗議標語,為國家暴力所傷害的道道傷口,在肉體上的在心靈上的,然後我們成長。然後我們成長——終於意識到楊智傑之所以說,《小寧》是為同代人所做,無非是因為閱讀時所有追索的片刻將全數回到自己的身上。詩不僅是陳述,絮語,不僅是抒情,而是作為一面鏡子往讀者的內心丟著一顆顆的小石子。
讓我們看見自己——天啊,那個時代究竟都對我們做了什麼。
而我們又為它做了什麼。
「所以我沉默如音樂,所以沉默/就是音樂/都是島嶼深處密謀的花朵。我望向窗外/暗示琴鍵依序醒來、離開」(〈大師〉),在那之後「流淚的人將傻笑並且不再回頭/福爾摩沙,不/大員,我就愛這黃昏的海//我就愛在綿延的死亡中看這黃昏的海」(〈絲絨上的光與戰爭綿延著多極的世界〉)。
楊智傑在《小寧》中所採取的書信體,對話體,獨白體,有意創造出敘事者與受眾的緊密連結,眼睛對著眼睛,舌對著耳朵,也因此建構了非常迷人而適宜在小劇場演出詩劇的動人聲腔。也許詩人的內心依然為電光般變幻的時代而震盪,不安,疑懼,但若回歸到生活本身,「像天光/微微確認一片暗礁//不讓一切昏暗下來」(〈南灣夜雨〉),那就是詩對於它全部同代人所能構成的最豐盈意義了吧——
詩人感受時代,錄記時代,並為時代哀唱。只是在台灣,命運笑起來的時候從不若菩薩低眉。對我與我的同代人而言,命運是火場裡瘋狂的車夫(〈盛夏夜歌〉)。詩或許尚不能夠駕馭它,卻能在它碾軋而過之時,記下疼痛而幽微的片刻。
是以我們將會繼續前進,繼續寫詩。等待最後與最初,如楊智傑在〈大師〉中所寫的:
直到時代起身,指揮滿場的黑暗——
乃敢與君絕
廖啟余
三月夜,薄風衣漸漸能露宿,當濟南路烤起民主香腸,或熱心的民眾誰也不驚動誰,黎明時刻,祇彎身發送熱米粉湯。天亮以前,街燈下裹緊風衣,倦時細讀《陳世驤文存》,醒來,身畔竟熟睡多年失散之友。三一八。這是我們的三一八。
牽著小寧走上街頭
人群中我高呼口號:「無法原諒是因為
已經原諒?」「依法行政意思是
怪手與拒馬?」
──〈2014給上一代人的情詩〉
「抒情以抗暴」,是我們初讀《小寧》的第一印象。在熟悉的抒情,楊智傑教我們推敲著,彷彿追懷著多年以前,曾有位論及婚嫁的女孩,上海謀職,香港蝸居,返台高普考,連同胸罩半褪的性交,穿插在一份拳拳入肉的生活。二○一四儼然阿俊與小寧的戀情轉折,也就令戀情折射出島國的政治。憑著向小寧傾吐,楊智傑見證我們一代人的幸福像百元紙鈔,越摺是越髒越小,由抒情而憤怒,由憤怒而虛無。哀帝一朝的啟蒙運動如此,《小寧》手法卻尚有源流。正如陳映真有蔡千惠,楊澤有瑪麗安,善於傾聽的女孩倘若伸手,必將參與男孩的徬徨;更早,在郁達夫〈沉淪〉,昧於政治的女孩果真伸出了手,還更參與了男孩的,連同他整個國族的挫敗。若說向女孩傾吐,只為了鏡映男孩的自我,則男孩與女孩若不分屬時間的今與昔,即各在空間的此與彼,好最大化傾吐的張力。其最顯著者,也就在《小寧》演示外來政權若只許抒情,抒情就成為批判。分手後的小寧快不快樂?〈阿俊〉的動人質地,或許正因為勇敢一點:
(1996你心中的少年)
起身,就要對抗整個世界──
抒情以抗暴,不能不界定「暴」的性質。在楊智傑寫給洪仲丘,蕭泰然,鄭南榕,鄧雨賢的詩,是歷歷可見楊澤憂鬱的知識。但正如所謂「我已不想站在對的一邊/我祇想站在愛的一邊」,「左派」能否窮盡這位楊派詩人?我們不禁納悶。它們出發自極具體的情境,陡然拔高往極抽象的聯想。〈在凱道〉聲言「今晚,我們無權保持緘默」,幾經轉折,卻收束在「黑暗如大軍般蝟集」。且不談這譬喻怎麼界定了「暴」,更重要的毋寧是訴諸譬喻本身,已流露了詩人仍堅信超乎外界的對抗,能光憑內心的聯想。特別當以撒‧柏林揭示「浪漫主義」為個人內心對外界的持續否定(2009),如《小寧‧大師》將民主憲政歸諸「永恆的浪漫主義」,是難免納悶詩人如何構思民主制度的久遠?而以內心衡量外界並不公義,《小寧》隨之而來的論點,也正隱含了一顛覆:政治既令詩人痛苦,批判外界一旦受挫,詩人即轉而追求內心痲木,乃至消亡。
浪漫主義的盡頭
是,終極自由抑或現實的開始……
──〈島國戰鬥搖滾〉
抒情以抗暴展示了現下島國的貧瘠,也反襯出童騃的靜好。那不妨異男的戲謔,所謂「不死的少年戰士的愛」(〈三年乙班〉),不妨一截唐捐的金臂勾;也不妨成人的輕嘲,向愛慕過的低年級導師表白:「……若有祕密//再見時請全部告訴我」(〈阿紫老師〉),以輕微的感悟節制抒情,差近蔣闊宇和郭哲佑。而有些詩雖不提起小寧,小真,小媛,卻傳來輕輕的觸覺,心愛的女孩們顯然在場。就比如〈佳樂水〉。
送我們回到這裡。失速的浪板
安靜的雨
這樣,吻著玻璃罐
一寸寸浮球的心
沒有刻度,任海浪在內與外輕擊
猶如前生那微弱,意志
透明的花瓣
敞開
在我們肩下,向晚的亞熱帶
撐開夏末零星的洋傘
讓暮色合攏一切
或許我
再不曾回到岸邊?潮水些微沮喪
游移
可當我們沿沙灘走
卻覺得此刻比前生更加年輕
〈佳樂水〉是一首僅僅關於衝浪,散步,直到黃昏的詩。比起書中長篇,在這首詩我們讀到更少的格言,和更綿長的換氣,彷彿就模擬著潮水往復拍擊。送回我們的是「失速的浪板」,吻著玻璃罐的是「安靜的雨」,並無事實的關係除了排比句。藉此詩人卻賦予了五向四音節的過渡,然後收束在二音節的「這樣」,接著一個跨段的舒張,向「一寸寸浮球的心」,浪花汩汩湧過腳踝,詩人領我們還更向前,用一處空行微微流露了遲疑,終於繼之以肯定,「卻覺得此刻比前生更加年輕」。不傳之祕,卻有法可參,楊智傑提醒讀者:「抒情」絕不該先抱定了某一類情感,求宣洩於文句;與此相反,抒情毋寧該先認取文句隱含的聲腔,才以之揣摩未可名狀的胸臆。抒情的出發點允非抽象的「情」,實乃幽微的「聲」,《小寧》第五輯因此具有典範的意義。諸如〈日光在臥室,聽Invention No.1〉末二行屏息在三字短句「無限如」,好釋放出末行「白鯨顯影,平行穿越一萬個宇宙」,十四字長句暗合其龐大的體積。卻也能致知格物。比如「暮靄中/聾人長廊醒來,轉動水杯/瓷藍的杯緣」三行,發展到「轉動水杯」,語意學意義的句子已告完足。唯正因如此,楊智傑的下一處換行才有了懸疑,隨後,更驚喜的還有這不指向浮泛的聯想(就好比「轉動水杯/確知液態的心有了容器」),卻聚焦具體的部件。「瓷藍的杯緣」延伸自上文,而不代之以浮泛的比喻,〈午後聽雷光夏〉的細節這樣美好,這樣教人難以專心。
《小寧》詩作以傾吐為主軸,獨標語氣以統攝戰後現代詩的各門技術,企圖是清晰可見。以這一往情深的語氣為基底,《小寧》擅長多方取譬,時見敘述追想,卻未必利於說理申辯,結構布局。但這就是小寧了罷?四月十日夜,當抒情與暴力都排進了上一頁,勇敢的女孩走出立法院,步行往青島東,左轉,舉一朵太陽花緩緩下降,搭捷運新生站的電扶梯。小寧注視著臺階鐵黑是寬廣,邊緣一道橙黃,一生只愛一個國家,她的男人將怎麼樣?
許多許多年後,在夏至都蘭,是誰眺望著誰正近海衝浪,能讓她點點頭……?是了,天黑以前,讓他就待在那個地方。
後記
那決定性的時刻已經過去
二○一二到二○一六這段期間,我要求自己以一個生手之姿觀察、深究乃至投入當下的時代與社會。除工作所需,更多是理解到──自己本質上是一個對外部世界冷淡近乎無視,並由於明白自身是如此易於被煽動、傾向妥協,卻經常佯裝確信而做出行動判斷的創作者。
《小寧》是在這樣的熱切中啟動,卻在寂靜中完成。上一代詩人前導的靈光已經失效,我曾樂觀地用「永恆的,單向吹拂之風」隱喻的同時代人(2014)如何創造一個更美好未來的想像,也越見模糊。一代人的命運或許並非是「天色漸漸光」的佛教式循環時間觀,而更可能是猶太-基督式的單一歷史終結宇宙論。
那麼若一代人真有其彌賽亞時間(Messianic Time),這最後的傍晚,我們所允諾的將是相互救贖或者互相毀滅?在歷史決絕的遺忘手勢之前,一段苦心經營的敘事或《蘋果日報》上一則獨家爆料,又有什麼差別?在虛妄中尋找希望,在熱寂的世界檢索殘存的熵,一切可能已無不同……
我不無哀愁地明白到,什麼也沒有發生,就是唯一的發生。黑洞裡的人,受困著卻已無足輕重。一般人的歷史就是沒有歷史,這既殘酷又真實,但也很符合詩作為對虛無抵抗的唯一可能。一個人被捲進某種瞬間,經歷一切,成為同時代人。而過了那個時刻,我們就只能是用著不同交友軟體的孤獨者、變賣了全部樂器的地下樂團、水門黃昏,敗選旗幟上佇立的一隻水鳥。
但我們也將是這隻水鳥的眼睛,注視地平線,看黎明金光昇起,即使牠只是隻因病弱,錯過南遷隊伍但意外存活的物種,卻成為島上孤獨的先知,目擊冬日發生的一切毀敗與新生,讓萬物在牠瞬膜上重演。
一瞬,振翅飛起。
晚安了,同時代人。也許我仍會留戀深夜廣場的燭火、地下書局的灰塵、清晨的海、早班捷運的風──當列車駛出民權西站,迎向跨年煙火後冷清的淡水街頭,我的歷史會終結。而小寧,將在隔日街頭藝人的第一幅素描中認出我。彼時我們仍會是少年。
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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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火◎瑪格麗特 ‧ 愛特伍(譯者:陳育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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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定能看到我)
──節錄自〈這是一張我的照片〉
這本譯詩集共有140首詩,作品選自愛特伍十本主要詩集的精選《吞火》,時間縱跨1965到1995年,是她三十年詩作的精髓,三十年的心路歷程。
愛特伍的詩作從兩性關係,求生意識,族群衝突,戰爭與環保,愛情與親情,到幽暗心靈的獨白……她的筆調銳利又溫柔,情感、文字皆不矯飾,始終展現對人類處境的終極關懷。
詩人之眼,在最初,就已看見那屬於她個人的,也是所有人的,生命困境。
本書特色
◎陳義芝撰推薦序;楊澤及陳芳明掛名推薦。
◎《吞火》收錄愛特伍三十年的詩作精髓,鍾愛愛特伍創作的讀者不可不讀。
◎在愛特伍成為小說家之前,她已是一位出色的詩人。
名人、媒體推薦
陳義芝、陳芳明、楊澤 推薦
愛特伍不只是一位小說家,她的詩創作量也大,有十二本之多,涵容小說敘事筆法、神話創意,展現精巧的語言藝術、深沉的文化視野,即使僅以詩來評斷,她也當得起英語世界最有才華的詩人稱號。──陳義芝
「疏離,銳利,卻又深情款款……這些詩在紙頁上唱著,刺著。」——米雪‧羅勃茲(Michèle Brigitte Roberts),詩人/小說家
「文字精簡,象徵豐富;獨具愛特伍風格的散文體打磨成的優雅詩句。其中有些詩神經質者不宜。」——蘇格蘭週日報(Scotland on Sunday)
「渲染力強,極具原創想像。這些詩顯示愛特伍生命視野的無懼與創新,這特質也造就出她個人的神話。」——蘇格蘭先驅報(Glasgow Herald)
作者簡介
瑪格麗特‧愛特伍(Margaret Atwood),公認的「加拿大文學女王」。國際知名度最高的加拿大作家。諾貝爾文學獎重量級候選人。
1939年,瑪格麗特‧愛特伍出生於加拿大渥太華。1966年,第一本正式出版的詩集《轉圈遊戲》即獲加拿大最重要的文學獎「總督文學獎」。除了寫詩,她也創作小說。1985年以小說《侍女的故事》再度獲「總督文學獎」,2000年《盲眼刺客》獲英國曼布克文學獎。二○○五年她獲頒愛丁堡圖書節啟蒙獎,得獎理由是對世界文學與思想的傑出貢獻;二○○八年榮膺西班牙愛斯杜里亞斯親王文學獎。
創作六十年,愛特伍出版詩集十二本,小說二十三部,另有散文、論文、童書與劇本,累積著作超過五十本;除了是加拿大國內最暢銷作家,她海外的讀者更散布四十多國。她目前住在多倫多。
譯者簡介
陳育虹,文藻外語學院英文系畢。祖籍廣東南海,生於台灣高雄市。寄旅加拿大多年後,現定居台北。著有詩集《之間》、《魅》、《索隱》、《河流進你深層靜脈》等六本,另有散文《2010陳育虹日記》及譯作英國詩人凱洛‧安‧達菲Carol Ann Duffy詩集《Rapture癡迷》等。2011於日本思潮社出版日譯詩集《我告訴過你》。曾獲2004《台灣詩選》【年度詩獎】、2007中國文藝協會【文藝獎章】。
推薦序
穿越生死國度──讀陳育虹中譯愛特伍詩選《吞火》
/陳義芝
翻譯詩,不僅須呈現意旨,更有語法、語調、韻致的體貼。詩意的突顯,端賴後者,詩人的風神、文字的風味,皆在其中。我讀中譯的外國詩,多有可感可思者,亦不乏不明所以者。倘若譯作不能彰顯原作所以雋秀之性情、生意,不能使讀者有所領會、啟迪,翻譯的作用就不存在。
譯詩可誦與否,除翻譯功力所致,選譯的詩篇究竟有無聲色、意義可言,也是決定因素。《吞火》作者瑪格麗特‧愛特伍(1939-),二十年前即為諾貝爾獎熱門人選,國內持續譯介過她十幾本小說,集中在天培出版;談寫作,可當論述或當隨筆讀的《與死者協商》,則由麥田出版。但艾特伍不只是一位小說家,她的詩創作量也大,有十二本之多,涵容小說敘事筆法、神話創意,展現精巧的語言藝術、深沉的文化視野,即使僅以詩來評斷,她也當得起英語世界最有才華的詩人稱號。
2006年我出版散文集,自序提及瑪格麗特‧艾特伍「與死者協商」的論旨,從而獲悉陳育虹對她的詩作頗為著迷,往往隨看隨譯──純為個人欣賞,並不示人。作為一個熱心讀者,我多次建議她整編出版,但沒有消息。直到去年春天偶然又提起,不久聽說,寶瓶出版社長朱亞君支持購買版權,開始催生,華文世界長期缺席的艾特伍詩選譯本,終得以近乎全貌面世。
毋須懂得譯事,但讀中文,感受譯者以不同語言與作者相互頡頏,追躡其曲折迴盪的象徵,就十分迷人。
楊牧說:「如果翻譯只求改寫觀念時要信實通達和爾雅,凡人大概還有希望辦到,但譯詩者除此之外,還須把握作品的技術之美,還須將作品的聲色特徵用另一種文字表現出來。」(〈詩關涉與翻譯問題〉)愛特伍的詩有何聲色特徵?陳育虹的譯筆是否表現出來?是我讀《吞火》最亟於察探的。始自1966年《轉圈遊戲》中的〈這是一張我的照片〉,終至1995年《火宅之晨》中的同題詩,愛特伍詩最強烈鮮明的特徵,是從時間死域把從前的人、事、物帶到眼前,讓死者重返時間之流,使時間之外的時間、空間之外的空間繼續存在,鬼魂變成說話的主體,為故事著上意想不到的顏彩,創造出一種特殊的聲腔。例如〈這是一張我的照片〉,描寫模糊灰斑的老照片,樹木、小屋、湖泊、矮丘都只是襯景,真正要對焦的是肉眼看不到的溺死在湖中的「我」,愛特伍用括號括出不存在於照片中的故事,故事的張力在沒人看見,不但是第一時間沒人看見,溺死後的第二天,以至於現在,還得由死者來指明:
(照片攝於
我溺死之後第二天
我在湖裡,在照片
中央,幾乎就在湖面下
很難判斷正確
位置,或說得清
我的大小尺寸──
水
讓光線扭曲變形
但如果你看得夠久
最後
你一定能看到我)
因為沒看見而造成的憾恨,不應就此抹去,時間之外的死者仍渴望人看見「真相」。〈探險家〉的手法亦同,當詩人敘述一個探險隊即將抵達新發現的小島,除簡單勾描幾筆地貌,只見兩副遺骸,此外無他。遺骸的存在才是故事核心,敘事者似被排除在探險這件事之外,但又確實身在其內。他是此前的觸礁者,觸礁在這「不比一張床大」的小島──顯然有伴侶關係觸礁的暗示。這首詩的事件包括此刻的行動:「探險家們幾分鐘內/就會抵達並且/發現這小島」,及他們到來之前發生的事:「他們永遠不會/知道/我們多久以前/就觸了礁」。詩中的「我」是從事敘述的我,也是被敘述的我;是發現探險家來到這座島的人,也是將被探險家發現的人;時間既凝縮在探險家到來的此刻,又回溯至從前觸礁者苦候救援時。世人讚譽艾特伍詩的語言藝術,我們從她60年代起始的創作即可得窺。
選擇以死者(亡靈)作意象,創造奇詭的聲音,另見諸第一卷的〈拓荒者〉以至於最後一卷的〈火宅之晨〉,自始至終她未拋開這一結構──把最內在的袐密揭開,把失去的東西找回來,一如她說的這是「人心深處的渴望」,「寫作可以帶來某種生命」,「前去死者國度,將某個已死之人帶回人世」。
在談〈火宅之晨〉前,讓我們先看同一卷的〈兩個夢II〉:
在白天我們知道
已經走的就走了
但到夜裡卻不一樣
什麼都沒個了結
沒完沒了的死,沒完沒了的哀傷
死人一再複製自己,像笨手笨腳的
醉漢,踉蹌著,側身從我們夢中
為他們打開的門進來;這些
口齒不清的訪客,向來不太受歡迎──
就算是那些我們愛得最深的
尤其是那些我們愛得最深的
他們回來
從我們迅速葬了他們的地方
從地底,從水底
他們緊抓著他們緊抓著我們
我們不肯鬆手
以一首思念父親的詩,形成一種情愛模式,在人間,生者與死者的關係豈有終結?日裡不思,夜裡還夢,思念的縫隙無所不在。感情不以哀嚎出之,卻以探索奧袐的方式,表露其壓抑。
壓卷的《火宅之晨》,以素淨的語言寫一個人的幻覺,回到當年燒燬的房屋,坐在清晨的桌邊吃著早餐(其實沒有屋子也沒有早餐),他看到大火中熔化的碗、燻黑的水壺、起波紋的鏡子、焦黑地板上自己的腳、著火的衣服、燒成餘燼的身體,「看不到自己的腿和臂膀」。
一切早已過去
水壺和鏡子,湯匙和碗
包括我的身體
我彼時的身體
我當下的身體,此刻我坐在
清晨桌邊,孤獨而開心
已經不存在的童年,竟如此強烈存在!冷靜淡然的筆,竟能寫出極其悲涼的事。艾特伍詩的張力往往存在這等反差中。第二卷的〈出租屋,冬季〉,第四卷的〈女孩與馬,1928〉、〈地下規則〉,第九卷的〈輪迴〉、〈無名〉,都做如是觀。「從來沒有人能倖存」是艾特伍的核心思想,為求生命情境更深入、具更大能量,她的筆聯結了空中看不見的人形、聽不到的人聲,或是一張定格於四十年前的照片,或是一種生物變形,或是一個醒不過來的夢,真所謂上窮碧落下黃泉的鬼魅想像。
以第三卷《蘇珊娜‧慕迪手札》為代表的移民主題、荒野書寫,第七卷《兩頭詩》為代表的族群課題,第五卷《強權政治》切片分析的性別意識,當然是論艾特伍詩風貌不可輕忽的要項,可歸之於文化研究的典型文本,讀者參閱陳育虹譯序,細細欣賞當另有體會,此處不多作評述。
愛特伍雖然寫了許多嘲諷男性霸權、性心理並不歡愉的詩,但也寫下不少性感官歡愉的情詩,例如第六卷的〈八月末〉,詩尾五行:「空氣仍然/暖和,果肉覆蓋著果/肉,慢慢來//不急」,以果肉代稱裸體,繫連此前敷衍的梅子、鼓脹的夜、水蜜桃季節、豐腴多汁、刺耳尖叫、濃稠糖漿等意象,真是活生生、赤裸裸的語境。
愛特伍說過:「關於任何作品,唯一該問的問題是──它是活,還是死?」活的作品指會生長,能與讀者互動;死的則全然不動了。這是文學影響的重要判準!不管時空距離多遠,也不管用哪一種語言文字,透過翻譯──凡能將詩的景物暗示、語義雙關表現出來,即使非讀原作,一樣受其浸潤,得其發明,見其生長,那麼這作品就繼續活著,散播出去。從前林紓與魏易譯《巴黎茶花女遺事》,且泣且譯,且譯且泣,今我讀艾特伍三十年精選詩集《吞火》中譯,且驚且嘆,且嘆且讚:詩情與文理融成一氣,略無領會障礙,稱得上是獻給華文世界的珍貴禮物!
譯序/陳育虹
● 關於愛特伍
瑪格麗特‧愛特伍。公認的「加拿大文學女王」(Queen of CanLit)。國際知名度最高的加拿大作家。諾貝爾文學獎重量級候選人。
創作六十年,愛特伍出版詩集十二本,小說二十三部,另有散文,論文,童書與劇本,累積著作超過五十本;除了是國內最暢銷作家,她海外的讀者更散布四十多國,說她是「加拿大最優秀的出口產品」雖是幽默,應該也是事實。她的主要小說幾乎都有中譯本,此地讀者並不陌生,但她的詩卻極少人有機會接觸。
而她是這麼好的詩人。
愛特伍1939年生於加拿大首都渥太華,父親是森林昆蟲學家,母親是營養學家。因為父親的工作,她在偏遠的魁北克西北森林區成長,十一歲前多半自學,廣泛閱讀家裡所有書籍,包括聖經和科學期刊。多倫多大學時她主修英國文學,副修哲學及法文;1961年自行編印詩集《雙重普賽芬妮》後,進入哈佛Radcliffe學院,獲文學碩士學位。1966第一本正式出版的詩集《轉圈遊戲》為她贏得加拿大最重要的文學獎:總督文學獎。寫詩之外,她同時也寫小說,1969完成第一部長篇《可吃的女人》。1973年開始專業寫作。1985以小說《侍女的故事》拿下第二座總督文學獎。計算一下,從1966到1985的二十年間,她一共完成了九本詩集,九部小說,外加三本論著。
以詩立名文壇的愛特伍八○年代詩的創作銳減:1984詩集《缺月時期》與之後的《火宅之晨》相距十一年;而要再隔十二年,到2007新詩集《門》才面世。相對的,這期間她寫了十四本小說,更以《盲眼刺客》奪得2000年英國曼布克文學獎。很明顯,四十歲之後她把創作重心轉移到了小說。
但有趣的是,仔細回顧,愛特伍的小說很多是她的詩的延伸:1996年《雙面葛蕾斯》的創作根本,與她1970年描寫移民事跡的敘事詩集《蘇珊娜‧慕迪手札》,同樣來自十九世紀作家蘇珊娜慕迪的兩本回憶雜記;2005年以荷馬史詩《奧德賽》片段為藍本的《潘妮洛琵亞德》的主角,則早在1974年長篇組詩〈女妖瑟西‧泥淖詩〉中已出現。另外,2003年開始,她耗費十年完成的推測性小說「敵托邦三部曲Dystopian Trilogy」《末世男女》等書的核心議題——權力政治、環保、求生、兩性關係等,我們也早在她一篇篇讓人迴思的詩作中讀到。她的小說所以吸引人,除了想像豐富的情節,她詩人精煉的文字,跳躍的意象該是重要原因。
● 愛特伍的詩
愛特伍經常以女神(或女巫)透知一切的高度、預言式的口吻、古典或現代多重角色的扮演,敘述、觀照、剖示、省思、懷想生命中的際遇——兩性關係,求生意識,族群衝突,戰爭與環保,愛情與親情,幽暗心靈的獨白……充滿張力的表達剛柔並濟,兼具感性的深邃與知性的寬廣。
這本譯詩集共有140首詩,作品選自愛特伍十本主要詩集的選本《吞火》(譯注1),時間縱跨1965到1995年,可說是她三十年詩作的精髓,三十年的心歷路程。
◎《轉圈遊戲》
全書首輯1966年《轉圈遊戲》首篇〈這是一張我的照片〉「……照片攝於/我溺水之後第二天……」彷彿來自幽冥的聲音,馬上引人進入她虛虛實實的文字世界。主題詩〈轉圈遊戲〉以孩子的繞圈圈遊戲寫兩性的磨合與疲憊,「我們可能誤會/這恍神的移動是樂趣/但其中並沒有樂趣……」;〈內陸之旅〉以外在地貌隱喻內在景觀;而〈探險家〉裡那些永遠到得太晚的探險家,在孤島上發現的枯骨,也許正是我們的遺骸……艾特伍甚至在最初,就已經看見那屬於她個人的,也是所有人的,生命的困境。
◎《那個國家的動物》
在1968年詩集《那個國家的動物》的〈巨龜輓歌〉與〈看報危機〉中,我們已經讀到艾特伍對戰爭與物種滅絕的早憂。二次大戰的陰影,讓她永遠呼籲和平,抗拒霸權;而成長在森林區,在一個科學家庭,她說「環保」對她而言不是政治正確的新議題,是從小家裡的桌邊話題:「過去所有預警到的環保危機目前都出現眼前;我們的現在,來自我們的過去。」〈出租屋,冬季〉描寫一間屋子裡的兩個人:「困擾我的是浴室/那把沒人認領的牙刷/整間屋裡沒有/一件家具是我的……/我說,流亡途中/挺過去/是第一要事/然後(試探性的/我說)也許/我們能再開始……」淡淡文字間,滿是荒涼與妥協,不確知與失落。
◎《蘇珊娜‧慕迪手札》
《蘇珊娜‧慕迪手札》是艾特伍依據1932年從英國移民加拿大的作家蘇珊娜‧慕迪(譯注2)的兩本回憶紀實,《叢林草圖》與《墾區與叢林生活對照》,發想寫出的三卷二十七篇編年敘事詩。艾特伍以慕迪為中心,藉著描寫樹林、沼澤、火、光與暗夜等情景在慕迪眼中的變化,顯現一個新移民內心的轉折——如何因孤單而恐懼:「流動的水讓我看不到/自己的倒影……我是異國語言中的/一個單字」;如何對新環境排斥(或被排斥):「周圍那些比我早到很久/很久的人嫌我/吸取他們的空氣/和資產……」;如何徬徨思鄉:「樹林間沒有/小路——/樹,就是小路/那群人有些夢到/眾鳥飛成家書/的形狀,天空的密碼……」她寫移民的窘狀:「他們提著皮箱和氈毛背包/塞滿衣服碗盤照片/以為自己能重建舊秩序/耕耘出一小片果園/用木頭雕出孩子和牲口……」。她寫移民的心境:「草莓往上竄,碩大鮮亮/當我彎腰去摘,我的手/被染紅,濕透……我早該知道/這裡不管種甚麼/長出的都是血」。這上千行的敘事中也觸及戰爭、種族歧視、孩子的死亡、老年,最後艾特伍更讓慕迪跨越時空,以鬼魂回返1969年的多倫多,目睹一個背離大自然的現代化城市:「我看見現在我看見/現在我看不見/地球是一場暴風雪在我眼裡……」,而「轉個身,往下看/這裡沒有城/這是森林的中心//你的地方,全空了」。一切或許終究回歸最原始的叢林,但慕迪,艾特伍說,「最後終究翻轉了自己,變成幽靈守著這片她曾經怨嘆的土地……」
這輯長詩談的也是人的「求生」本能。艾特伍說,「求生」是加拿大人的共同意識。十九世紀初從歐洲渡海前往美洲的移民,到了彷彿洪荒的北國,胼手胝足,一切從零開始,「求生」成了新移民的人生最大目標;建國之後,加拿大在政治、經濟上對強勢鄰邦的倚賴與遷就,日積月累就激起了國民的集體不安與求生意志。艾特伍很早就思考到這問題,1972年的論著《求生──加拿大文學的主題》到目前仍是研究加拿大文學的重要參考書。
◎《地下規則》
出版慕迪手札的1970年,《地下規則》同時完稿。反戰的〈無名士兵的幻燈片〉讀來如孟克的〈吶喊〉;〈帶食物回家過冬〉寫需要勉力維持的、失溫的生活與愛情,筆調像寒冬一樣冷;〈女孩與馬〉、〈小木屋〉中艾特伍穿梭時空,看見不可復得的過往;而主題詩〈地下規則〉裡她則游走兩界,彷彿幽靈附身的先知。艾特伍的文字是沉靜的,甚至淡漠的;她的詩從來不「甜」,經常還帶著苦澀。有人問她是不是悲觀主義者。她說不,「我是現實主義者,我的作品黑暗,因為世界黑暗。」
◎《強權政治》
1971作品《強權政治》是一整本的無情詩,寫一個屋頂下的兩性戰爭。從「你契入我/像鉤子契入眼睛」〈你契入我〉,「你牽起我的手/我就突然跌進一齣爛電影……」〈你牽起我的手〉開始,艾特伍一層層脫下愛情自欺欺人的護衣:「我對你的愛是木偶/對木偶的愛……」〈我帥氣的木偶領導〉;兩人身心距離愈來愈遠,「你的身體不是一個字/它不撒謊/也不說實話//它只是/在或不在這兒」〈為難〉。雖然同處困境,也有意相互取暖:「我們需要對方的/氣息,溫度,求生存/是我們唯一/負擔得起的戰爭……」〈敵對國〉,但電影終究是散場了。
加拿大前輩文學雜誌編輯/文評家Robert Weaver曾說艾特伍的詩像「隱藏在紙頁上的尖玻璃」。《強權政治》裡銳利的文字,寫於艾特伍第一次婚姻(譯注3)破裂前,是她個人當時對情愛幻滅的剖白;情愛已逝而詩留存下來,且歷經四十年猶然動人。
艾特伍非常反對把作者和作品畫上等號的解讀方式,她寫的小說的確也可能「純屬虛構」,但我確定她的詩與個人無法這樣切割。詩,永遠更靠近內心。
◎《你很快樂》
1974《你很快樂》延續上一輯,前面幾篇仍然寫男女認知的差異與無奈,相處的掙扎與疑問;比如鏡子「不想繼續下去了/這種靠著牆壁的扁平生活」,而照鏡人仍站在鏡前「自顧自梳頭髮……」〈鏡子詭計〉
長達五百行、共二十五篇的組詩〈女妖瑟西(譯注4)/泥淖詩〉是這一輯的主力。詩中艾特伍改寫荷馬《奧德賽》片段,從瑟西(一個擅長巫術的女妖)角度寫旅途中的英雄奧德修斯和他那群變成動物的屬下;而奧德修斯一別二十年,留守綺色佳的太太潘妮洛琵,在艾特伍的詩中也和荷馬筆下那逆來順受的女人有別。在兩性不確定的互動間,女人的聲音堅定了——詩裡,瑟西藉神的旨意說,「別在這兒站著/捧著死羊,木柴,小孩和血/這一堆祭品……/以為我除了接受接受接受/沒有其他辦法」〈xviii〉;潘妮洛琵則坐在椅子上,「手頭正忙著編織/歷史,歷史從來不正確/她得重新整理/她正在編她的版本……」〈xx〉艾特伍似乎想藉這首詩宣示女性為自己發言的主導權。
輯中還有十首系列「變形之歌」,艾特伍為豬、老鼠、烏鴉、蠕蟲等代言,或嘲諷,或憐憫,或為無法發聲、受到輕忽的弱勢說話。但弱勢並不真弱,比如那些避開人類的蠕蟲說:「……我們睡覺/吃泥巴,在你們腳下/等著——/當我們說攻擊!/一開始你們聽不到/任何聲響。」〈蠕蟲之歌〉
《你很快樂》以兩首情詩收尾,見證她新生活的開始:「蟋蟀/在暗處捲著舌頭/說熟了熟了,這時梅子/滴滴答答掉落我們窗外……」〈八月末〉;而結冰的天氣,沙灘上無人的野餐桌與無頭鹿屍,種種針刺般的意象,彷彿更強烈的肯定了那最後一句似乎突兀的「你很快樂」〈你很快樂〉。
◎《兩頭詩》
1978年的《兩頭詩》中,除了〈紙袋子〉、〈無法和自己缺陷的心相處的女人〉等多首寫個人處境卻意在言外的詩之外,艾特伍以接近四百行的〈兩頭詩〉,深入她的母國——那包含多種原住民與各方移民的加拿大——內在的衝突與分裂:族群的、語言的、文化的、意識的……。艾特伍生於渥太華,長於魁北克,對於「分裂」,她是了解的。英語渥太華與法語魁北克像是「各說各話……夢想著分開」的連體嬰,相處或分割兩難,想達成共識卻像「兩個聽障歌手的二重唱」。這是艾特伍繼《蘇珊娜‧慕迪手札》探討移民與求生困境後,另一首抒發她的社會觀察與關切的重要作品。長度同樣超過百行的〈冬至詩〉有對國家、對孩子未來的憂心,也有期待。在北半球,冬至是一年裡夜晚最長的一天;跨過冬至,日照就多了。冬至是由暗漸明的轉折點。
◎《真實故事》
如果《兩頭詩》中〈紙袋子〉一詩的「我」刻意套上紙袋,以便有「不只一層表皮/一個空白內在/一整系列沒說過的故事/一個新的開始」,1981年的《真實故事》主題詩〈真實故事〉中的「我」,則斷然否定了「真實故事」的存在。套上紙袋說故事是生存的變通,否定故事的真實性則來自個人經驗與歷史教訓;如此,艾特伍放下所有牽絆、忌諱,以大膽新穎的生命視野,自由自在顛覆想像,重新編織,不斷創寫她自己的神話。
《真實故事》一輯中有極好極好的情詩,抒情詩,深情的詩:〈明信片〉、〈沒什麼〉、〈睡之變調〉、〈蘑菇〉、〈藍侏儒〉、〈最後一天〉等,寫幽微的情,兼及潛意識、異地感受、時間、死亡……「我想要變成空氣/佔有你,短短幾分鐘/就好。我想要像那樣不引人/注意那樣不可或缺」〈睡之變調〉。誠然,無「情」則無以為詩,無以創作。
◎《缺月時期》
1984年《缺月時期》中歸納在「蛇之詩」的七首作品,以對蛇深入的觀察,以訴諸嗅味觸視聽等感官覺受的描寫,以上窮創世紀、下入潛意識的幅度,寫自然的,神化的,古典的,浪漫的,隱喻的蛇;蛇是「一種動態/自左而右,一種消失……冗長的字/冷血而完美……」〈蛇之頌〉;是「讓人不寒而慄的大地之神……連它們的交配都不夠性感/像兩根氰化物顏色的/長繩之間的戀情……」〈利嘴〉;「蛇是神的別名……/大自然是一團火/我們在火中燃燒/又再生,蛻掉一層/又一層皮……」〈擬赫拉克利特〉。艾特伍的詩經常是傾向暗色調的(甚至連幽默也是黑色幽默),她承認她的詩「來自大腦憂鬱區」,但最後她總有一股力量,試著撫慰,試著從黑暗中拔起。這一輯的主題詩〈缺月時期〉也有這樣的特質。
八○年代開始,愛特伍小說寫作更勤,以致《缺月時期》之後,到了1995年才再有新詩集《火宅之晨》出版。
◎《火宅之晨》
在《火宅之晨》,愛特伍化身埃及獅頭女神賽克美,法國現代主義畫派教主馬內筆下的歐琳琵雅,女軍史家,彷彿老女人的雪鴞,潑婦般削瘦的火狐,或十七世紀末獵巫行動受害人瑪麗,以嘲諷戲謔的語氣,黑色幽默的敘述,表達她的女性觀點。長約三百行的〈半吊著的瑪麗〉,以時而疏離冷漠的白描,時而狂亂激烈的意識流,寫一個特立孤行,有獨立思辨能力,活在家庭與婚姻體制外,得不到主流認同,在社會大眾憎惡排擠下毫不畏縮的女性,歷經生死關頭的心思。據愛特伍說,這孤獨而堅韌的瑪麗‧瑋柏絲特是她的祖先。愛特伍甚至把小說《侍女的故事》題獻給這傳奇女子。
與艾特伍感情深厚的父親在1993年過世(譯注5),這一輯中因此有多首是寫於晚年失智的學者父親病床邊:「但那棟小木屋,我說/有貓頭鷹的那棟/你不記得了?/什麼都沒了。連羽毛都沒留下……」〈浪〉;「最好還是望著/那流淌過地板的/陽光變成的小溪/陰影變成的森林/最好還是望著那壁爐,現在/它是沙灘」〈探病〉。一切認知都消失了,但愛還在;那些過世的「我們愛得最深的人/回來/從我們迅速葬了他們的地方/從地底,從水底/他們緊抓著他們緊抓著我們/我們不肯鬆手。」〈兩個夢II〉
最傷感的聲音是最深沉的。
整本詩集結束於主題詩〈火宅之晨〉。詩人回到火焚的童年小木屋,「一切早已過去/水壺和鏡子,湯匙和碗/包括我的身體/我彼時的身體/我當下的身體,此刻我坐在/清晨桌邊,孤獨而開心……」這是迷走在虛與實之間的詩心。抒情詩是愛特伍大格局書寫中一個小小的面相,但她細膩的感知,自然卻精緻的文字,讓這些小篇幅的詩像是一件件溫潤的汝窯。
愛特伍經常帶著迅速移換的視角,描寫一些欲言又止讓人不安的情境。她的時空彷彿了無止盡,而虛幻;她永遠像是在跟自己,跟世界,或跟時間辯論,協商;永遠睜大眼睛,無奈的,無懼的,面對無可追回的過去,無可迴避的現在。
這麼多年她同時創作多種文類,但她說每得一首新詩,她的驚喜無異於十六歲那年寫出第一首詩。對她,詩始終是「不知來自何處的,沒有具名的珍貴禮物。」的確,愛特伍小說寫作的爆發力和續航力是驚人的,但我相信,詩,永遠是她創作星圖裡亮眼的一等星。
詩,是黑暗中的一點熒光。是不是我們留下一些詩,好為了以後參照?
● 愛特伍的女權觀點
兩性關係,環保意識,弱勢關懷,求生本能,生死情愛,心靈的暗面,生命的空虛本質……都是愛特伍的主題。以敏銳的觀察和感知,她對人性中的貪婪、私欲、自我、分裂、弱肉強食的政治、貧富差異的不公義,是看得非常透徹的;這些沉重的題目她時刻關注,但創作之路上她最大的驅動力應該是「為女性發聲」。
為什麼愛特伍的名字經常與「女權/平權運動」連結在一起?為什麼碰到兩性平權議題她如此義無反顧?為什麼她對女權不張如此憂慮?她堅決的神情、鋒利的言辭背後,到底有什麼原因?也許我們得先簡略回顧加拿大的女權史。
就像全世界許多國家,加拿大的女性一直也是「次等公民」,要到歐美第一波女權運動後的1917年,加國女性才終於取得公民投票權和個人財產權——魁北克省婦女則遲至1940年才得到這兩種基本人權。但甚至到了六○年代,女性仍然受到極不平等的待遇。艾特伍就讀哈佛時,哈佛校風保守,女生只佔學生總數四分之一,典藏大量文學書刊(包括所有詩集)的Lamont圖書館禁止女學生進入,而有些課的課間時間女學生甚至要負責端送茶點。畢業後進入學界,她面對的依然是一個以男性為中心,對女性極不友善的職場;結婚,生子,理家是女性的命定歸宿,職業婦女備受貶抑,或者被視為花瓶,或者被當作異類。
為爭取工作平等與身體自主(避孕/墮胎)等權利,第二波女權或平權運動(Equal Right Movement)於六○到八○年代在歐美風起雲湧,這也正是愛特伍在文壇力爭上游的時候。為了抗議歧視,愛特伍常藉著以古諷今的題材,尖銳的文字,表示她毫不退讓的態度。「扭轉社會對女性作家的偏見,最好的辦法就是寫出更好的作品。」她說。這些作品引來當時多位文評家(當然是男性)嘲笑她「以砍男人的頭為志業」。
為進一步化解兩性二分意識,九○年代第三波女權運動展開,艾特伍過去二十年的舊作被女運支持者重新提出,解讀,討論,而她也被認定是女權運動的前鋒和守護者。但愛特伍說她絕不是先知,她的創作只是反映現實,身為人,既然有天賦的「聲音」,就該清楚表達自己的想法,因為沉默只會帶來無力感。她拒絕做一個頹喪的受害者,希望有一天人類能相互尊重為「人」,不再有性別、種族之分。而被問到女權運動是否人權運動時,她說:「當然是的,因為女人是人。」
女權運動是一段我應該參與卻錯過的經驗,我錯過了而沒有寫下的社會史。譯出艾特伍這些詩,或許是我(潛意識中)對那整片空白的補償?
● 結語
2014年初蘇格蘭藝術家Katie Paterson構想出一個「2014-2114未來圖書館Future Library」計畫,她與英國曼布克文學獎合作,從2014年起每年邀請一位文字創作者寫一部作品,文類不拘;這一百部手稿作品將由挪威奧斯陸圖書館密封保存一百年,到2114年以特為這計畫在奧斯陸郊區種植的一千棵樹製造出的紙張印出。愛特伍是第一位受邀參加計畫的作家。派特生說艾特伍是最理想的「未來書」作者,因為她兼具「超越時空的想像力和天文望遠鏡般的前瞻性」。
她對文學和書籍的流傳,是樂觀的。
「只要人類語言中有過去式和未來式,我們必然會想到過去(我們來自何方)和未來(我們去往何處),也就因而有了想像,有了故事,有了文學……人要記得過去,才能規劃未來。」愛特伍說。在省思過往探索未來之中,紙筆是愛特伍抒發個人視野,揭發社會不公的器具;而對個人作品的「未來」,愛特伍說:「寫作是一件懷抱希望的工作,不管內容如何晦黯,作者下筆時一定有『溝通』的意願,它預設了一個未知的讀者,也因此預設了一個未來。」
是這樣一個眼神透徹而神祕,銳利又溫柔,愛恨分明,情感、文字皆不矯飾的艾特伍,強烈吸引我自七○年代開始追蹤她的詩作,而在四十年後終於有機會將這些好詩推介給讀者。翻譯是一種承擔,作為譯者,因為喜愛,所以甘願承擔。
跨越二十世紀七○、八○、九○年代,進入二十一世紀的現在,這些小我意識濃厚,大我關懷熱切的詩會吸引什麼年齡層,或哪一類的讀者呢?
這是一個問號,就像艾特伍經常在詩篇結尾時留下的……
【譯注】
1.1998年倫敦Virage出版社編選愛特伍1965-1995期間十本主要詩集中的210首詩輯成《吞火Eating Fire》精選詩集。未收入《吞火》的愛特伍詩集只有兩本:她1961年初試啼聲的《雙重普賽芬妮》及2007年最後一本《門》。限於篇幅,本書僅擇譯《吞火》中140首詩,但所有重要長詩及系列詩均完整譯出。
2.蘇珊娜‧娜慕迪(Susanna Strickland Moodie,1803-1885)生於英國,是知名作家,寫童書,散文,也寫詩;1832年隨退休軍官丈夫移民入籍加拿大,在安大略省科堡(Cobourg)墾荒,1840年遷往美麗鎮(Belleville),晚年居住多倫多,最後埋骨美麗鎮。1852年著作《叢林草圖Roughing It in the Bush》與次年的《墾區與叢林生活對照Life in the Clearings versus the Bush》,是她移民生涯回憶紀實,兩書出版後引起廣泛討論,至今仍被用來研究加拿大移民史。
3.1967年愛特伍與哈佛同學Jim Polk結婚,兩個都想寫作的文青從東部遷往加拿大中西部建立家庭,愛特伍當時已成名,《轉圈遊戲》與《那個國家的動物》初版都題獻「for J.」,但婚姻生活並不順遂,歷時五年結束。1973年愛特伍結識作家Graeme Gibson(1934-),兩人遷往多倫多北部Alliston鎮農場專心寫作。1976年女兒Jess出生。1980年定居多倫多至今。
4.瑟西(Circe)是希臘神話中擅長以藥草和咒語把人變成動物的女巫。她能施法讓日月消失,大地撼動,樹木移位變色。因為自己無法掌控的幻象,夜晚她常看到屋子牆壁滲出鮮血,或熊熊烈火將她的藥草吞噬一空,使她法力盡失……根據荷馬史詩《奧德賽》,奧德修斯在她的依依亞島(Aeaea)上滯留了一年。
5.愛特伍父親Carl Edmund Atwood(1906-1993),多倫多大學森林昆蟲學博士,環保先覺,一生為保護加拿大森林(加國最主要資源)而效命。二戰後任教多倫多大學昆蟲學系,四處募款為學生添購顯微鏡。另外,他也是野外生活全能,種菜、砍木頭、蓋房子、抓魚、划獨木舟……都難不倒他。

【預購】迷宮毯子◎賀淑芳
平常價 $22.00我一直都這麼做:
只要一覺得現實成了一堵牆,
就會拚命從書裡一字一字地吃掉,
然後再一字一字吐出來。
她用文字挖掘出最極致的內在怪獸!
獲中時、聯合兩大報文學獎,
黃錦樹所極力讚譽、認為是最成熟的馬華女作家!
9歲,你就渴望離去,離開母親,離開家。你的遁逃初時是書本,之後是創作。創作成為你的呼吸。
可是,無論你怎麼逃,總有道目光注視你。你的每一吋過去都沒有祕密,那道目光完全懂得,你把什麼東西藏在表面底下,更懂得,當你說,你終於逃開那個家與那塊土地,不過是一種虛張聲勢。
貼著生命書寫的小說,一刀刀從各種切面劈斧出生命的裂縫,幾乎緊蹦到斷弦,尤其是龐雜難解的母∕女關係,令我們想起鍾文音,她們在同樣急欲擺脫的生命源頭,卻淬煉出創作的最刻骨與最豐饒。
曾獲中時、聯合兩大報文學獎的賀淑芳,語言暴烈、濃厚,她的小說是古遠的手工業,是細細密密的織就,又像蠶緩緩吐絲,字字都是有所煎熬。
她直搗自己的內在,那是血肉模糊,那是滾燙燒灼得啞了我們的喉,但都不及,她在我們心裡放的那把火,一直在漫燒。
作者簡介
賀淑芳,一九七○年出生於馬來西亞吉打州。曾任工程師和報章副刊專題記者。二○○八年政大中文所碩士畢業。曾獲中國時報文學評審獎、聯合報文學獎等等。目前在馬來西亞霹靂州金寶拉曼大學中文系執教。

樂園輿圖◎羅毓嘉
平常價 $21.00中國時報「三少四壯」專欄最年輕的作家!
2009年中國時報人間新人獎得主!
《INK文學生活誌》譽為「最被期待的年度新人」!
「羅毓嘉反其道而行,他不黏合裂縫不心靈導師,不假裝天下本無事;羅毓嘉自我暴露,現身出櫃,他彷彿身在舞台有一束燈光耀照下,讓我們逼視他的痛楚一如我們共有的痛楚,他的傷口就猶如長在我們身上的傷口。」──王盛弘
我不想工作。
其實想要交配,或者,愛。但不能說出來。
慣習他的詩,他的溫柔清麗,驟然翻閱這本散文集,我們卻像掉入迥異的時空。春春時候的他,彷彿拿刀剖開自己。他向我們揭示那過往的痛、愛與迷惑,有些已結痂,有些卻像人生亙古的難題,複雜難解。
但很快的,他筆鋒一轉,帶我們漫遊他的青春之城。
他溫柔地凝視著自己,看自己如何縱身一跳,躍入這繁華。當欲望初綻,如花,也如血。
歡快美麗心碎痛楚無所不在,唯有青春永遠缺席。
作者簡介
羅毓嘉,1985年生,建國中學紅樓詩社出身,政治大學新聞系畢,臺灣大學新聞研究所碩士。曾獲中國時報人間新人獎,台北文學獎,全國學生文學獎,政大道南文學獎與台大文學獎等;《INK文學生活誌》譽為「最被期待的年度新人」。作品散見於人間副刊、聯合報副刊、《明道文藝》等刊物,並曾選入《98年散文選》、《2009臺灣詩選》、《台灣七年級新詩金典》等。
著有現代詩集《嬰兒宇宙》(2010,寶瓶文化)、《青春期》(2004,自費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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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
城市生活
乘上一班低底盤公車,最後面的座位是面向車尾。是個天色明媚清朗的午后,熟悉的街景搖搖擺擺,彷彿一路提點我正與什麼錯身,彷彿,我以前所不及記住的,現在也無法抓住它們。
那是時間。只是我這會兒可以凝視再久一些。一些就好了。
也是這天稍早一些的時候,白天的文湖線,列車經過玻璃帷幕大廈,彷彿映出了城裡過往旅人一張張模糊的臉。而像我這樣一個過路的人,在那裡或我不在,似乎沒有什麼分別。城市會繼續運轉,它當然會。
沿途往信義誠品走的路上,雲非常迅速地自東北方望城市裡聚集。恍惚間竟灑下了輕柔飄搖的薄雨。我知道這是雨季開始,整個亮通通的信義計畫區給籠在陣風和斜雨中,我在樓與樓間站了一會兒,不由得出了神。
眼看翻騰的雲,迎面而來轉為暴烈的雨,雲雨積聚打在臉上的刺痛讓我想歌唱。於是我便唱了,滿路鋪排開來閃躲著仲夏之雨的,是行人們夜歸的天色嗎?謹慎於細節,以致疲憊不堪的一週過完,我一次次自辦公桌前離開又回來,竟要到這週末的雨水轉而滂沱中,才感覺自己真回來了。
開始工作以後,我和我益發破碎的時間相互糾纏,沒過多久就進入新的輪迴。
我多想把它們積聚成束,繫縷結繩,如此我能紀事如巫覡,卜事如魍魎。
比如說在捷運上碰到一個男子,搶在每站之前先報出下一站的站名,又仿擬著月台上的保全人員,指揮車門開闔的時間。車廂內其他乘客都露出「此人精神不正常」的表情,我卻希望自己可以像他。
他是一支真正的一人樂隊,時間都與他週轉,列車都為他停駐。
有那麼一瞬間,我希望自己可以像他。為的不是我瘋,我貪嗔怒痴,而是而是,如果我們都可以永遠比現實活得快一些,是否不會這麼容易被困縛於此了?
但不可能的,歲月之輪傾軋而來我們並不因此而更能掌握它,而是日日年年,變成每個轉瞬都彷彿新生。所有的障孽與修業都消解重來。重來,重來。其實我記得自己已經死過了,但又可以再死許多次;當然我也活過這些步驟,活著。
活著就是一切的解答,我和我益發破碎的時間相互揪揉,還想再多寫點什麼,但沈澱的機會是如此渺茫,風正起來的時候我又給它帶到下一個短暫停留,而終於時光加速,往剩下的一邊流洩過去。顯然落雨的氣候並不打算放過任何過路的行人。經過一整天工作拖磨我已經累壞了,必須對自己重複「我只是累了,而非憂鬱」,才能在紛飛風雨裡拉住自己不輕易往脆弱的一側傾斜下去。只是累得感受不到任何快樂,而非憂鬱。邊對自己說話,邊往車站走去,慢慢牛仔褲吸飽了雨水,每走一步就變得更重一些;我想再走慢點兒,留給自己痊癒的時間。
誰說所謂清醒、所謂慣習,不是將日常生活包覆的巨大暗影呢?
但總有些片刻,讓我回去那所有天氣都瀕臨碎裂的時光。我因此充滿感激。
推薦序
華年生異彩
王盛弘
假日前夕,西門捷運一號出口直往前走,經派出所斜刺彎左,一棟紅色磚造多角型建築白日作為賣場展演場,此時已經熄燈打烊為夜色收服了去,但是沿建築繞到它背後,猛然映入眼簾的卻是燈火迷離海市蜃樓,小熊村算起,哈奇屋涉谷步道G-2 Paradise牡丹好氣派一個店面,G樂園cafe Dalida Alley Cat’s Cosby Taipei Red,Body Formula旁最邊邊角角的是,光。
蟻窩蜂巢裡螞蟻蜜蜂般青年在霓虹店招熱門音樂裡穿來梭去,打扮入時、略帶作戲肢體語言彷彿踩踏著的是伸展台,繁華褥麗,聲色穠艷,怎麼能夠那麼快樂,怎麼能夠那麼悲傷,各種情緒被歷歷凸顯了出來……讀羅毓嘉散文,幾度我聯想起的便是紅樓身後廣場那一個又一個夜未央,開懷的,悲切的,低抑或是躁動,妒嫉還有恐懼,愛與失愛,藉著出色的修辭漫溢、橫流,生鮮生猛生動,瀰漫豐美的生之喜悅、酷烈的生之掙扎。
戀父,戀物,青春期,早熟,躁鬱症,精神官能症──我試著筆記下一個又一個關鍵字:香江,獅城,台北捷運,紅樓,新公園,建國中學;乃至於宛如毫不知疲倦地一集又一集一季又一季觀看著的Queer As Folk的主旋律:gay達,愛滋,恐同,恐老,微整形,camping……這些關鍵字既屬於羅毓嘉個人,是他自己的經驗和體會,同時它們直指了某些族群的共同處境和命運,尤其那些愈加個人、私密的細節,愈能夠喚起共鳴,在這些佳篇裡,個性作為出發點,駛往人性共相。
佳篇如〈中魔者〉如〈二十自述〉,〈香江拾遺〉也算得上,讀來不止偷窺,不止是臆想作者我藉敘述我現身的百分比,猜想他是否有情人言行舉止音容笑貌乃至於晨起為他準備咖啡一杯吐司幾片總讓他想起父親,猜想他是否酒吧裡撞見自己的醫師在撞球檯前他賭誓自己再不進球就要跟著醫師姓,猜想有網友長他十八歲乃香港人初次見面在咖啡座裡兩人都心旌動搖躍躍欲試……這些都好看,都描寫細膩、直接,彷彿羅毓嘉傾懷將讀者當作貼心密友般絮絮叨叨毫不保留地訴說,但不止有這些。
這些文章也直指了多少現代人 / 都市人紊亂得像剛從脫水槽拿出的襯衫、百貨公司花車裡顏色鮮妍癱成一團的成衣一般的生活與心境。否則哪裡需要那麼多的心靈雞湯?那麼多的心海羅盤?羅毓嘉反其道而行,他不黏合裂縫不心靈導師,不假裝天下本無事;羅毓嘉自我暴露,現身出櫃,他彷彿身在舞台有一束燈光耀照下,讓我們逼視他的痛楚一如我們共有的痛楚,他的傷口就猶如長在我們身上的傷口。羅毓嘉說「其實想要交配,或者,愛」,這是生物性本能;羅毓嘉說「每天光應付自己的憂鬱浪漫就耗盡力氣束手無策」,這是創作者與浮士德的交易;羅毓嘉提到父親,「我少年時代擔心的,自己總有天要長得比他高,看得到他前頭的風景,我會心慌」,這是多少人子共同的心聲。
絲滑如緞、華美如錦繡是羅毓嘉文字的主要風格,但我以為,最傳神而精采的卻是他自覺或不自覺流露出的camping及其變形。camp是個不容易翻譯、定義界線的字眼,張小虹說它是「假仙」,紀大偉翻譯成「露淫」,但唐膜稱之為「發妖」,辭典上說:「發妖,是一種裝腔作勢和幽默形式,表現在一個人,或一群人身上的陰性氣質」、「當名詞時,它表示歡樂、陰性或粗蠻的人或事。當動詞時,它表示『耍賤』。當形容詞時,它表示『有趣』,甚至是『荒誕得有趣』,通常會喚起對過去某一段時光的懷舊情緒」。發妖也許尤其流行於男同志圈裡,通過戲謔、耍賤、自嘲的言語互相取樂取暖,也轉化主流價值觀的評價,比如在辦公室裡取名邁克Michael個性陰柔大男人,不辯解不迎合主流地私下裡聚會乾脆以老娘蜜雪兒Michelle自稱──
羅毓嘉遙想新公園,「可是那時從小說讀到警察會揮警棍前來,並讓眾家姊妹(自然指的是一群男同志)花容失色大喊,趕快教訓我」的新公園;羅毓嘉形容台北東區崇光百貨白色建築,「像雷峰塔一樣鎮住了整個東區來去的妖嬈女子」,周年慶時爭購保養品化妝品的,是「魚貫而入的白蛇與青蛇們」,「從那些唇紅齒白鶴童鹿童手中接過靈芝草,敷抹塗推的手勢像煉丹提藥,更像許仙將再也無能見著蛇妖真身那樣的喜不自勝」。
同樣玩弄蛇於舌尖修辭的,是〈祕密集會Ι:老八板〉中幾個老男人(其實平均年齡不超過五十,但同志圈裡年過三十就有人哀哀嘆著年華老去了)憂肥畏醜,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語地搶話說:
看姓李的又再胖了,說就算端午節被打回原形,怎麼沒看過這麼胖的白蛇。我是森蚺,行吧。怎麼不少吃點,多運動?懶哪。反正看你對桌那幾個,如果我是白色巨蟒,他們幾個尺寸沒小多少的,大概也就是臭青母之類,白娘娘的跟班。燈光突然變亮的處所,話鋒突又轉到姓王的身上,姊,你多久沒打針啦臉都垮了。兩年沒打了,怕皺紋消失會上癮,能打一輩子嗎。想想也覺得不能,自然點好。真是自然點好──看看我媽咪,心寬體胖,臉上堆滿油連皺紋都不用愁了。誰是你媽咪,我這麼美。是啊,這麼美,當年可是個瓜子臉,這下端午才剛過,你怎麼月餅就端出來了快收回去、收回去……
現實裡、小說裡不難見到的對話,散文裡卻少有人如此下筆;傳統上評價散文有「直抒胸臆」這個選項,說敘述我等同於作者我,散文是最能夠鏡像作者的文類,但其實我們更推崇言志與溫柔敦厚,不合這個大傳統的元素,則只能於其中偷渡,多數時候被消隱被匿跡被變身,水墨畫裡白茫茫一片雲霧後自己去想像背後的窮山惡水;內斂,自省,沉澱,昇華,留白,餘韻,講究的是情操與節操,檢視的是文格即人格;因此閱讀散文多年後我嘗以為,寫作散文要「無恥」,要無視於倫理圈限、道德框架、美與善的藩籬,試圖往人性中曖昧的、灰色的、生物性本真地帶前進一步,再一步。相對於散文傳統,羅毓嘉是個新品種。
這個新品種是演化不是突變而來,一方面反映了羅毓嘉個人特質:我曾幾度與他同桌吃飯,他莫不神采飛揚,機智幽默,camping;也曾在酒吧裡巧遇,他周旋於深交淺交友朋之間,如魚得水;倒有一回下班時分捷運車廂裡,遠遠地人叢後窺見他略顯疲倦地玩弄著手機,這是他剛離開學校、投身職場的當口,讀他書寫職場生活的文字,莫不感受到那股憊懶、身不由己的氣息。
另一方面則得力於時代更迭,尤其表現於同志書寫:上個世紀(不過十年以前)多託言虛構的小說,或曖昧其詞、紛歧其義的新詩,同志散文除了零星見於文學獎得獎作品,幾乎付諸闕如,或許因此,當我二○○一年出版《一隻男人》,白先勇老師才會指出,這本散文集「在台灣的同志書寫中恐怕還是首創」。
這十年來,男同志散文能見度略有提高,除了繼續在文學獎中掄元外,依序而下,陳克華《夢中稿》第二輯「同志祕語」雜誌上專欄用的還是筆名,後來他以〈我的出櫃日〉奪回出櫃權,蔡康永《那些男孩教我的事》到處看得到書名變形的各種slogan,我又交出了一本《關鍵字:台北》,郭正偉《可是美麗的人(都)死掉了》既美麗又哀愁,陳俊志《台北爸爸,紐約媽媽》是一朵妖異之花,熠熠發光不能忽視的,還有穿著中學制服進入新世紀的羅毓嘉的〈中魔者〉、〈二十自述〉及同樣收在《樂園輿圖》第五輯幾個小品,是少年一路自中學、大學、研究所,以至於畢業後初入職場,他為這座大城市、這個小時代,以及這座城市這個時代為他,交互所作的在場證明。
二十一世紀少年剛剛出發,他昂首闊步,他豔光四射,注定是目光的焦點,未來啊未來,還有他翻江倒海、興風作浪的。

【預購】天黑的日子你是爐火◎羅毓嘉
平常價 $23.00◎在臉書擁有超高人氣的羅毓嘉,每篇發文,總能引發上千讚聲及熱烈分享。
◎第一次,羅毓嘉在新書裡,書寫他和某熊的愛情。這是一本眾所期待的散文集。
◎首度在新書中特別安排羅毓嘉和某熊的互動照片。
當他做一頓飯我吻他。
他牽著我的手度過驟雨,我吻他。
黑夜航行,只要兩個人,足矣。
讓一個人,比另一個活得長,活得好。
並不需要是我,也不必要是他。
「曾經我有個黑暗的時代,吞食著生活裡每一刻的暴躁與尖銳,彷彿在業已跳電的房間裡吃一碗黑暗的粥。然後你出現。我不會說每一刻都是光明的,但你會適時捻開燈,罵罵咧咧說,你要死了,你要每一天變成一個更好的人。」──摘自代自序
七年的相戀,你在香港,我在台北,當你看進我靈魂我醉得發熱。
我是溺水者,你是浮球。是你,讓我穿孔的靈魂,得以緩歇。是你,將我碎裂的靈魂一片一片拼貼回去。
但你從未承認,甚至不願談及愛。
你說沒有要跟我結婚,但要我去爭取婚姻平權。
你在占中現場,說你愛我。你很少這麼說,我想我會一直記得,你那天說的短短三個字。
即使是情人間再尋常的互動,羅毓嘉卻能讓我們在每一顆飽含細膩與熱度的文字裡,真切感覺到彷彿情人視線的凝眸與撫摸。
那癡渴盼慕、那戀戀不捨的霸道與溫柔、那行行復行行往返於台北與香港之間的靈犀與繾綣,在在都讓欲望如同藤蔓般,在我們心裡軟繞滋長。
但他也刨刮自己,不斷詰問思索自我的價值與定位。他戳破許多微妙的粉飾與假面,逼視各種社會議題。他也上街頭,去書寫,去敲擊,去叩問每一個最本質的同性議題,因為那是來自每一具具受折磨的身軀與靈魂,所發出的呼求。
作者簡介
羅毓嘉,1985年生,建國中學紅樓詩社出身,政治大學新聞系畢,臺灣大學新聞研究所碩士。現於資本市場討生活,頭不頂天,腳不著地,所以寫字。曾獲中國時報人間新人獎。作品散見於各報副刊,並曾數度選入年度《臺灣詩選》、九歌《年度散文選》,以及《台灣七年級新詩金典》等。
著有現代詩集《我只能死一次而已,像那天》(2014)、《偽博物誌》(2012)、《嬰兒宇宙》(2010),散文集《棄子圍城》(2013)、《樂園輿圖》(2011)(以上皆由寶瓶文化出版)。2004年曾自費出版詩集《青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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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自序
這本書出版的時候我將第七次幫你過生日,親愛的W。
海兩邊的日子,在看得到海的地方我從香港的高樓廣廈之間抬頭,凡過了正午便沒有陽光了。日子往常很慢,分隔很長,相聚又短的日子啊,它是爐火,煎著我們雙手。
若不是你我不會一再抵達香港。或許我不會看見在每個拜天,那些菲律賓女人坐在中環地上,這麼隨便地交談著,聽收音機,嚼麥當勞。我不會看見有一個男人穿著套嶄新的西裝,手裡提著剛買的大衣,從菲律賓女人身邊走過。若非你,我不會有一個香港的工作令我一再航行,彷彿我一個人,是那樣輕,那樣淺。像海。像風。吹過便散了而港邊陌生的女子說著我陌生的語言。我聽了,似明,唔明,但那也是你的語言與你有關。於是它與我也有了關聯。
親愛的W。其實我往常想──台灣,台北,這個地方,每一個年輕的男孩女孩相遇了相愛了,在捷運上擁抱了他們正在奔往怎樣的前途呢?我們畢竟不能知曉。好比二○○九年,那樣赤裸簡單的我與你認識了,還不能設想如今我會有怎樣的生活。所賺,所用,其實就是生存本身。
那是我原本不知道的事物。但因為你,我能多親近它一些。即使我曾如此排拒。
親愛的W你知道的,我喜歡盯著機場航班的顯示屏,令它告訴我,有那麼多的地方我不曾前去,尚有一趟飛行都是我所不曾完成,寄一張明信片,傳一則WhatsApp,或許,再寫一封email給你。而你會在機場快線的月台邊翻開你的臉,命我親吻。於是這些,所有這些,都變成了時間所帶給我們的慣習。而我想這樣很好。即使我慢慢變成平淡的大人,有一份工,每個月等待出糧,少數了一些日子,我們看著夕陽它用等速下落,落得很急,天就這樣黑了。
可是天黑的日子你是爐火,親愛的W你總是煎著我的雙手。
曾經我有個黑暗的時代,吞食著生活裡每一刻的暴躁與尖銳,彷彿在業已跳電的房間裡吃一碗黑暗的粥。然後你出現。我不會說每一刻都是光明的,但你會適時捻開燈,罵罵咧咧說,你要死了,你要每一天變成一個更好的人。
朋友們說我是鐵M。愛的受虐狂。
當然我是。為了你我可以變成任何東西。也是時間,非常專注與安靜,慢慢把我們變成了彼此。
親愛的W。時間過去了我不必再說生日快樂只因我希望你每一天都是快樂的。讓我們在每一趟相聚的旅程之前,拉上行李袋的拉鍊,細心查檢護照,錢包,登機證。再刷一次牙,把一切準備好,準備好會面,準備好感受到你我就在彼此的身邊。我們將會走出去,關上門,在門後留下自己,看著你遠遠走來我將同你揮手。
讓你我,讓兩個人成為我們,讓每一天都是更好的日子。
朋友說,還有甚麼比寫一本情書給對方更浪漫的事?我想了想,這畢竟是我全部擁有所能夠給你的了。親愛的W。

棄子圍城◎羅毓嘉
平常價 $23.00博客來「華文創作年度之最」羅毓嘉最新散文集。
我沒有名字,也不需要,
只要黑暗將我們連結,
我便為他在隆冬沉淪,在仲夏覆滅,
直到最底,最底了。
彷彿走進逆轉的時光,我們遇見18歲的羅毓嘉。他對愛的試探、騷亂,如暴雨之海;愛的決絕與艱困,每一字都無盡洩露。那是一段滴漏時光般的懺情錄,魅惑著我們,即使將自己站成一座座墓碑,也要愛。
以文字揭示全然的自己,包括曾難以言說的愛、欲與病,從來不是容易的事,而如此剔透與震人心弦,更屬少見。他的一雙眼又冷又熱,冷的是白日面對財經與數字的從容,熱的是當褪去記者外衣,以更通透敏銳的心,為人們發聲,也為我們逐漸喪失的價值捍守,以文字。
我們從來就知曉書寫的魅惑,但直到遇見羅毓嘉,才知曉書寫也會燃燒。
本書特色:
◎陳義芝(詩人,作家)、簡媜(散文家)、楊索(作家)、王盛弘(作家)悸動推薦。
◎詩集《偽博物誌》獲2012博客來「華文創作年度之最」。
作者簡介
羅毓嘉,1985年生,建國中學紅樓詩社出身,政治大學新聞系畢,臺灣大學新聞研究所碩士,現為記者。
曾獲中國時報人間新人獎,台北文學獎,全國學生文學獎,政大道南文學獎與台大文學獎等;《印刻文學生活誌》譽為「最被期待的年度新人」,詩集《偽博物誌》榮獲2012年博客來「華文創作年度之最」。
作品散見於人間副刊、聯合報副刊、自由時報副刊等刊物,並曾選入《98年散文選》、《2009臺灣詩選》、《台灣七年級新詩金典》、《港澳台八十後詩人選集》等。
著有現代詩集《偽博物誌》、《嬰兒宇宙》、《青春期》;散文集《樂園輿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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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不敢教的小說◎朱宥勳
平常價 $21.00當教育為政權服務,
我們應該反向操作,賦予那些被忽視的作品力量。
學校不敢教的小說,不該遭人遺忘、埋沒。
30篇經典,陪著我們理解人生,
並預習那些關於人生的歡欣、喜悅,苦澀與絶望。
最適合高中、大學及文青的「文學入門書」。
黃錦樹(暨南大學中文系教授)、賀淑瑋(清華大學台灣文學所兼任助理教授)、陳建忠(清華大學台灣文學研究所副教授)、楊照(作家;評論家)、難攻博士(「中華科幻學會」會長暨理事長)真摯推薦
那些能呼吸我們呼吸的動人經典,朱宥勳一一為我們拾回。
獻給所有熱愛文學,卻因缺乏導引而惶惑的年輕學子。
曾經,隻身站在建中圖書館浩瀚的書海前,他遲疑要將借書額度賭在哪個陌生的名字上;曾經,緊抱眾人推薦的經典,但以熱情相搏,卻換得滿滿挫敗……「如果當時有個人、有本書,能夠跟我多說一點關於小說的事,那該有多好。」
是這份感同身受的初衷,讓朱宥勳彷若淘金,書寫這本適合所有年輕學子的文學入門書,從《蒙馬特遺書》、《童女之舞》到〈植有木瓜樹的小鎮〉,那些狂喜燦爛,那些撕裂痛楚崩壞,那些總總無法與人言說的時刻,在小說裡,我們往往獲得最大的被理解,與此同時,也是我們理解他人、理解世界的開始。
本書收錄的作家:
邱妙津、曹麗娟、王文興、張大春、董啟章、朱西甯、王禎和、陳映真、黃凡、黃錦樹、舞鶴、鄭清文、七等生、陳若曦、劉大任、林雙不、李喬、呂赫若、聶華苓、姜貴、郭箏、龍瑛宗、施明正、郭松棻、陳千武、翁鬧、楊青矗、王詩琅、周金波、大鹿卓。
本書特色
◎「這是個有教學熱誠的青年學者寫給想像中的中學生看的,台灣小說入門書。……從新批評、小說敘事學、詮釋學等揉和作者個人的閱讀及實際批評經驗,歸納而來的「教戰守則」,可圈可點,也可說是作者個人的「小說面面觀」。」──黃錦樹(暨南大學中文系教授)
◎我的確見證過朱宥勳用功。從十分鐘沙龍到現在,他處理《家變》的方式,觸動了我某根從來冥頑不靈的「王文興」神經。我注視多年始終不想也不能看清楚的寫作者王文興,就這樣活生生起來。──賀淑瑋(清華大學台灣文學所兼任助理教授)
◎朱宥勳雖然年輕,但他不僅創作小說,也在評論路上辛勤耕耘。2013年,更在網路上創辦《祕密讀者》電子書評雜誌,期待讓讀者有機會看見更誠實、更不同角度的文學評論。
◎30篇經典小說,不但極富時代意義,我們也因此更能了解別人的人生,這同時是一個人能不能有理解他人、寬容他人的最好練習。而一個能理解他人、寬容他人的社會,不是我們所最期盼的嗎?
作者簡介
朱宥勳,一九八八年生,清華大學台灣文學研究所畢業。寫小說、讀小說、學一點理論的同時,也是棒球和電競的觀眾。為耕莘青年寫作會成員。曾獲林榮三文學獎、國藝會創作補助、全國學生文學獎與台積電青年文學獎。已出版個人小說集《誤遞》、《堊觀》,與黃崇凱共同主編《台灣七年級小說金典》。二○一三年起,與一群朋友創辦電子書評雜誌《祕密讀者》。長程目標是在一家以文學為主題的甜點店裡面舉辦各種文學活動。
推薦序
一個學生和他老師的老師──朱宥勳與王文興
教書三十年,我碰過形形色色的學生,朱宥勳是極其特殊的一位。他的標準上課配備:筆記型電腦,打開,上線。我在台上口沫橫飛,他在台下搭搭搭搭,跟全世界來往,應答得不亦樂乎。假裝不在意,並且壓制走過去看他在搞什麼鬼的欲望,變成我那一年上課的常備心態。但我當然不是、也從來不想當開明偉大的老師。我其實一直都在想辦法對付朱宥勳,譬如,突然問一個很難的英文問題。或者,抓到他打電腦打到入神,立刻請他翻譯一段。他偶爾會結巴,不過從沒給過我死當他的藉口。事情發展到最後變成我開始依賴他的電腦。我的歐巴桑腦袋老是忘了某本書某作家名。朱宥勳會立刻讓他的電腦拼貼上我掉落的這些那些。於是我常常想到「退一步海闊天空」、「宰相肚裡可撐船」這類有益身心健康的成語(狀態顯示為自我解囧)。
大概是我故作開明卸人心防,所以朱宥勳常來聊天。他跟大多數同學不同,不聊感情也不談功課,總是滔滔不絕說他對某些書的看法。大部分是小說。印象很深刻的,是他讀王文興讀很久,還帶了一堆問題來「問」。我笑笑看著他,說不那麼喜歡王文興,即使是讀過的那一遍也早就把該還的東西統統還給作者了(那不好意思表達的意思就是:我其實不太懂)。然後,郭松棻來了,之後,又來了七等生。這個學生彷彿知道我不愛哪些就專選那些來單挑。我知道他很用功,但不知道他可以這麼用功,幾乎每次來都轟一巨砲,搞得我連看小說也緊張兮兮,老覺得是豬八戒對決孫悟空。他的認真會噴火,能感染熱度,也能燒灼自信……我的。我總以為自己很愛,也很會讀小說;也以為我閱讀速度快,沒讀過的東西絕不太多。混蛋小朱不但消滅了這個假象,還明示我:有一個人生閱歷不到我一半的二十多歲小鬼對小說的解讀甚至「不那麼不常」比我高明。過去老聽到「得天下英才而教之」是人生大樂事這種明顯就是要振奮老師精神的話。但老師遇到英才,感覺自己老了笨了是怎麼回事?
於是,小朱主講,我主聽,我們有了很多下課十分鐘的藝文沙龍。一年下來,小朱補足了我對更年輕世代(特別是在學生)寫作群的認知。如果我對學校工作還有依戀,原因就在這裡。我的學生,從來就是我的老師。從電腦修護到半夜肚子餓該到哪裡吃宵夜以及團購X義軒如何一天得逞,都有專人指點。但連文學專業都膽敢變成我的指導員,小朱是第一人。
接著,這個人這樣寫了他的老師的老師:
如果把台灣文學史上經典小說一字排開,各抽出六百字送去參加作文比賽,成績最差的會是誰?
我敢保證,上篇我們談的七等生只能拿到倒數第二名而已。─是「我」在說話嗎?─王文興《家變》
我在大二時,選了王文興老師的「小說選讀」,從此一直跟隨王老師到大四畢業。那時,他已經出版過《家變》,完成《背海的人》上冊。課堂上,他精工細琢,一字一句審視寓意。五、六月時,他站在文學院演講廳那儼如但丁地獄底層的位置,微微仰頭,跟坐在上面俯視他的我們講述勞倫斯(D.H. Lawrence)或屠格涅夫(Иван Сергеевич Тургенев)。天氣很熱,尤其地獄裡還擠著一兩百個塗汗的生靈。此時,進來一列和父親頑抗的兒子、開來了機器切開了土地、工人揮舞著肉紅大手與蒼白瘦弱卻強大得能夠壓榨他們的男人對峙……。三十年過去,我從來不曾再有機會細讀王老師的教材。然而,他上課的片段,宛若電影,時不時在我腦中拉起洋片。一直到後來,我讀到更多的文字評論,讀到那些擁有更高學位更多榮耀的學術大師所描繪的勞倫斯和屠格涅夫,卻始終無法感到親近,觸到血肉。他們,讓我經常懷想王文興老師的課。
王文興,那個被我的學生朱宥勳送上「文字的惡習」頂戴、判定參加作文比賽成績肯定最差的,我的老師。
當然, 朱宥勳的研判其來有自。王文興自美國愛荷華大學畢業後,被臺靜農和英千里請回台大任教,由中文系及外文系合聘。但後來王文興因為《家變》「不像中文」的文字受到嚴重質疑,不得不到外文系專任。臺大中文系的教授們因著專業考量,最終以「外文系老師在中文系開課」的模式勉強接納王文興在中文系的身影(註1)。《家變》一旦參加作文比賽,成績完全可以想見。這段公案至少證明了:文字「不像中文」的王文興絕對是個能夠教授中文系學生的好老師,否則中文系如此大費周章,豈不鄉愿?更貽笑大方?一個創作者的文字竟能讓全台中文系龍頭進退失據,算不算文壇壯舉?算不算一次甜蜜的復仇?台灣文學史焉能輕易塗銷這一章??
琦君曾經批評《家變》的文字「迂迴扭曲,故弄玄虛」、「處處矯揉造作」、根本「以辭害意」!以「美文」尺度看去,的確如此。即使在今日,即使王文興已經在台灣文學史獲得經典位置,《家變》的文字仍是很多老師心中的痛:除了那幾句「大師出品必有佳作」、「形式即內容」、「陌生化美學也很美」的濫調,這些老師大概再也說不出什麼心口合一的讚美。事實上,即使是興趣廣泛到什麼都喜歡什麼都想研究的我,也有同樣困擾。更奇怪的是,我那麼喜歡王老師的課,卻不能喜歡他的作品,完全違反我當年的作風(是的,我在上古時代是個超級濫情的文藝少女)。 我曾經努力,但已經格式化的腦袋拒絕接受。這也導致我的「王文興情結」長期處在精神分裂狀態。
記憶所及,王老師從來不在課堂上談他的創作。除非攸關上課,其餘時間他是一面不透明的牆。你無法望穿,更別想接近。有時,同學們覺得他就是勞倫斯小說中那些蒼白斯文的男人,冷冰冰可憐見的。過一陣子,同學們又覺得他其實是縮小版的巴扎諾夫(註2)。這些亂七八糟的標籤,皆因緣於他上課。他談過的每一個小說人物都充滿溫度,有脈脈血流,有肌理分明的肉。那些人上課時就坐在你身邊,下課了還跟著你,緊跟著。多年之後,當我為電影圖書館評論勞倫斯的《查泰萊夫人的情人》時, 我始終無法不看見的,不是情人的陽具和軀幹,而是情人的手。肉紅的大手,可以砍柴做工撫慰愛人抵抗工業文明侵擾的生命之手。那雙手的底稿,來自王老師的教室。那年,我三十七歲,大學畢業十五年,距離王老師的勞倫斯講堂十七年。
我不知道這世界有沒有一個人能夠──像王老師講述其他作家那般──講述《家變》?帶血帶肉帶溫度,逐字逐句,對作家的創作初心維持最基本的尊重?但我的確見證過朱宥勳用功。從十分鐘沙龍到現在,他處理《家變》的方式,觸動了我某根從來冥頑不靈的「王文興」神經。我注視多年始終不想也不能看清楚的寫作者王文興,就這樣活生生起來:
對某些認真活著的人來說,自由是比什麼都更重要的事。他們終其一生去寫、去對抗、去思索,甚至放棄那些他們可以輕易獲得的「好」──毫無疑問地,依照王文興在改造語言時的創意,如果他願意,他絕對可以輕易地把文字寫得像任何已知的作家一樣好。但是,那就是別人在說話了。他曾經說過,他一天只能寫三十幾個字。有一位評論家問了一個我覺得精準無比的問題:時間都花到哪裡去了?那麼緩慢、那麼艱辛、那麼扭曲地,對世界說:是「我」在說話。─是「我」在說話嗎?─王文興《家變》
三十多年來,始終分踞在我愛憎兩端的「王文興」,在此合一,共有血肉。
——賀淑瑋(清華大學台灣文學所兼任助理教授)

分開旅行 The Long Goodbye◎ 陶立夏
平常價 $27.00一封疼痛,終而尋覓自我的分手信
▍我用十三場旅行離開你,我用十三場旅行抵達你。
我要一個人去完成你許諾過的旅行,
我要為我們兩個人,去看一看永恆。
那些能找回的東西,從沒丟失過。
那些失去了的,或許從未真正擁有。
當所有的碎片漸漸拼湊成一個人看的風景,
我開始明白,走那麼多路,
並不是要再次找尋到你,而是為了失去你。
在我們生命中,有些人,再不能回到相識的最初。
但是,我們會記得。
▍舷窗下城市的人們,知道我正擦著他們夢境的邊緣經過嗎?
▍你,會在原地想念我嗎?
羅馬許願池 | 倫敦,記憶之城 | 北德之秋 | 德州,永恆的孤寂
肯亞,漫長的告別 | 印度洋的風 | 烏蘭巴托,世界的中心
赫爾辛基,就此道別 | 日本,以色列,米蘭,新加坡……
這是一場別離的珍重書寫,是疼痛卻療癒的分手信。陶立夏帶著一顆受傷的心踏上旅途,從羅馬出發,在米蘭結束。跨越五大洲,在行旅間尋找答案,終而贈予自己最珍貴的禮物──自由。
作家推薦
不朽
李豪
溫如生
蔡傑曦
蘇乙笙
__療癒系作家群力推
陶立夏
作家、翻譯。
著有《分開旅行》、《練習一個人》、《島嶼來信》、《如果沒有你》、《把你交給時間》、《甜月亮》、《此刻的溫柔》。
譯著有《夜航西飛》、《一切破碎,一切成灰》、《安尼爾的鬼魂》《給青年作家的信》、《賈曼的花園》、《親愛的安吉維拉》。
我用十三場旅行離開你,我用十三場旅行抵達你。
M:
深夜,三千九百英尺高空。前往米蘭馬爾彭薩機場的航班。然後轉機前往羅馬。
羅馬,永恆的城市。我曾在噴泉裡留下過願望。而此刻,你大概還在辦公室處理文件吧。等到你發現我和我行李箱已經不見,會是在什麼時候?
我沒有告訴你,最近開始反覆做著相似的夢。在夢中,旅途很長,但我忘記帶相機、帶膠捲、帶行李,並且一而再地找不到你。這是我們在一起的第七年,你開始開玩笑說,當年的少年愁緒都變成了體重。你從來都是寡言的人,從我們最初相識時就是這樣。但你的沉默曾讓我覺得那麼沉穩,想要緊緊握住你的手,然後柴米油鹽,朝九晚五,得到你一句承諾,就埋頭安心去過一生。
對於你的工作,你隻字不提,若我問起,你用一個字回答:「忙。」我總愛說:「有時間,我們去百老匯看歌劇,或者去米蘭看《最後的晚餐》。」你依舊只是答:「好。」我希望這不是敷衍,而是肯定。但漸漸,你的沉默裡出現太多黯淡不明的東西,你彷彿忘記了那些承諾。
「拖延,即是最嚴厲的拒絕。」我們的人生中,等待總是多過期待,而沒有期盼的等就如同沒有燈的荒野。如果你開始忘記光的樣子,那一天,你就瞎了。我不想這樣,我不願意我們的故事像世間所有令人扼腕的故事那樣,在最關鍵的時刻以無言收場。
我時常比你先回到家,今天你又在加班。上個週末也是如此,我到了家,想看新聞,發現電視壞了,會自動將音量調至零,好像有人在別處遙控。電話報修,很快來了一個修理工,把電視從牆上取下來,拆開後背。他說是經常不看,所以接收器的接觸壞了。
後來我把電視的事情告訴你,還告訴你修理工人講的故事:不久前就在同一社區,一對夫妻吵架,丈夫一手砸掉了液晶螢幕,尺寸和我們這臺一樣。更厲害的是,他們吵架的時候互相砸東西,把家裡的所有電器全砸壞了,然後再重新買。
最後,我說:「他們一定很相愛,捨得在對方身上花這麼多錢。」
你笑了:「對,一定很相愛。」你說這話的時候,沒有看我的眼睛。我是個時常丟三落四的人,卻偏對這樣的細節執著一念。
為了慶祝二○○九年的新年,我們一同出去吃飯,你選了最貴的餐廳。晚餐後侍應生送來幸運餅乾。我打開我那一枚,裡面藏著這樣一張籤文:「你要靠放棄來獲得。」當時你正示意侍應生結帳,沒有留意我將那張紙條偷偷藏進外套口袋。上車後你突然問:「你的紙條上寫著什麼?」
我隨意搪塞,說只是無關緊要的話,又問你那枚餅乾裡的紙條上寫了什麼。你答:「我不喜歡吃甜食,所以根本沒有打開。」然後我們看著城市的夜色,陷入沉默。
「這個世界最難的事莫過於在多變的世界裡維持不變的關係。」成年人的世界裡沒有永恆。我害怕人心的無常,我害怕我們之間愈來愈寬廣的距離,我害怕失去你。
「你要靠放棄來獲得。」那麼,我是否應該用離開的方式,抵達你?
飛機轟鳴著飛進夜色裡去,一路向西。放妥手提行李就鋪床睡覺,空服員送來拖鞋、洗漱用品、巧克力和果汁,問:「送宵夜的時候需要叫醒你嗎?」我說:「不,千萬不要。」我想要沉睡,想要忘記內心痛楚。迷濛中,聽見餐刀輕微碰撞的聲音,讓我想起冰冷的手術器械。
但其實凌晨我就醒了。飛機正穿越西西伯利亞上空的劇烈氣流,進入歐洲。天際線上有一抹豔麗的紅,如無數心事與記憶無聲湧動。
舷窗下的地平線上,有一座孤獨的小城。這個城市的人們,知道我正擦著他們夢境的邊緣經過嗎?他們知道黎明就要來了嗎?
你,會在原地想念我嗎?
那些能找回的東西,從沒丟失過。那些丟失了的東西,或許從未真正擁有。
我打開閱讀燈開始給你寫這封信,我想要告訴你:我愛你,只愛你。但是,我們要暫時分別了。我要一個人去完成你許諾過的旅行,我要為我們兩個人,去看一看永恆。
祝,安。

【預購】做工的人◎林立青
平常價 $25.00但一個人只是想活著,謙卑和努力地活著,這難道不值得尊敬?
僵硬變形的關節與水泥咬手的潰爛,從沒痊癒過,
隔著圍籬的冷漠歧視,和圍籬內的直接壓迫,
幾瓶維士比、一管注射針、一個小藥瓶……
他們只能無奈認命,
這世界卻不能棄之不顧。
底層之下的底層,剝削之中的剝削。
一個青年監工的批判與關懷,
那些心疼他說不出,所以他寫下來。
有時他是有點皮,但重情義、對身邊人不離不棄的工地八嘎囧。
有時他是入了行就註定活不過七十歲的電焊工,走時帶著盲眼和爛肺。
有時他是外籍移工,被體制漠視及壓榨,廉價又耐操,他的名字就是身上背心的數字。
有時她是師傅身旁備受尊敬的工地大嫂;或者默默吞下輕視跟排擠的外配。
有時,他們是高舉著建案廣告牌一整天只能賺四百元的看板人。
工地現場有如被遺棄的世界邊緣,社會最底層的勞動者在此掙扎求生,心知肚明再怎樣拚搏也翻身無望。權力者毫無憐憫地欺壓,大眾帶著優越的想像遠望──反正「偏見」的標籤已輕鬆貼上了,又何必費心?
林立青擔任建築監工十餘年,這些階級不公與扭曲對待不斷在眼前搬演,自己卻無能為力,連淚都早已流不出。終於藉由這本書,他將心中的巨大無力感化為一記憤怒直球,奮力投向社會,他要為生命中所有認真活著的小人物找回存在的真實,讓每一個人都可以真正被視而為「人」地尊重。
本書特色:
◎第一本由建築工地的第一線「現場工程師」書寫,做工者的生命紀實故事。
◎攝影師攝下工地師傅日常群像,以彩色、黑白照片穿插設計,重現《人間》雜誌般的時代光影。
◎如果我們判斷人的標準,是用刻苦,是用勤奮,是用力爭上游的努力和對於生活的認真,去決定一個人的品格,那我們不可能看不出來他們值得擁有尊敬。我們既然知道以一個人的經濟條件去斷定其社會階級以及地位是錯的,並且深惡譴責,那又為什麼不改變對他們的看法呢?
◎林立青:「我最後想再說一個故事:我在寫作當下已經將真實的人名隱去,地點也做了變更,但完成後我卻發現,無論怎麼更換這些地點、季節或是人名,總會不經意地又影射了現實生活中的其他人。我對此感到無奈。如果你發現書中的人名和場景有所雷同,請哀矜而勿喜。」
名人推薦:
房慧真(作家.《報導者》記者)、顧玉玲(作家.勞工運動工作者)◎專文推薦
林立青
一個市場養大的孩子,如同台灣人的生產履歷般,照著考出來的分數選擇學校,照著這樣的模式一路讀完了私立科大。畢業後拿著文憑進了工地,就在工地現場從事監工至今。
現實專長為搬弄、造謠和說謊,用來保護自己,也保護他人,編織的謊言能夠吸引憐憫,搬弄而成的印象可帶來同情,造謠之後好求取寬容。如此而已。
會寫作的原因只是想找回真實,因為多次祈求仍不可得一個不需說謊的人生後,唯有文字是最好的卸妝品:將平日堆疊在自己和周遭人的謊言謠言一句句抹去。留下一個完整如初,卻又無法訴說感受的現實人生。
我躲在文字之中,對自己說話。
.臉書:【林立青】
攝影者簡介
賴小路(賴啟光)
70年代出生,小學畢業得到工友獎,獎品是掃把一支。18歲做過下水道工地粗工。2009年以攝影為生後,成為知名的泡麵評論哲學家,格言是:「當夢想貼近肚皮的一刻,我感受到一碗泡麵的重量。」
現為小路攝影工作室工友及《聯合文學》雜誌特約攝影師,全職爸爸與丈夫,兼任貓砂清潔隊員。專長為婚禮與人文攝影。
2014年入選國際攝影競賽Mywed Contest “Photographer's Choice Top50“。
.個人網站:www.lucien.tw
破牆而出
文◎顧玉玲(作家.勞工運動工作者)
(本篇推薦序全文請見書內)
營造工地多半由鐵皮高牆圍住,所有的勞作與髒汙被一舉隔離、遮掩在牆的那一頭,看不見,也不給看。待拆牆亮相時,打地基綁鋼筋砌泥作拉水電鋸木作刷油漆清廢料的勞動者們,恆常是隱身未現的。那些拓寬拔高的反光磚壁、流線手扶梯竟像是變魔術般無中生有,出資者與高官貴賓風光剪綵時,也好似光撒了錢就可以憑空收割工程成果,並理所當然獨占了建物題名的落款處。
總算我們有了立青的工地速寫,破牆而出。灰頭土臉的實作現場,生猛有力的對話與互動,營造業工人的勞動樣貌一一現身,周邊的警察、看板人、更生人、檳榔西施、外籍配偶、性工作者也接連顯影。他的書寫位置擴寬了台灣文學的向度,他的觀察視角折射出階級文化的厚度。
我先是在臉書上零星閱讀立青的系列文章,與我的勞動認識多所呼應,遂特意搜尋了數篇列印給木工師傅競中看。競中快速翻讀後,先下了斷語:「這個作者是工地主任。」為什麼?那麼多工種、工序都接觸得到,有一定的專業理解又不致被捲入特定技術的勞動生態,唯有監工的特殊位置。
監工無非是發包單位外派至工地,負責整合各技術部門,既要協調不同工種施作者之間的困難,也要代替雇主催盯進度。這角色因掌握行政特權而似乎高於現場實作者,但又因無特定專業,也無實權,難免兩面都吃力不討好。我帶著這樣的認識重讀立青的文章,更清晰地看見那個帶著想法進場的年輕菜鳥監工,有一點熱血與世故,有一點理想性與失落傷感,更多的是做為一個人的溫暖與義憤,對工地世界帶著孩童般的好奇,及持續的反思與行動。他遊離在各工地間,接合工人們的勞動程序,保持一些距離,又置身其中,一個懸空又千絲萬履關係纏附的獨特角色,延續到收工後的私下借貸與續攤情誼。
如何在各式工種的本位主義間協商,各留餘裕的可能?還要面對勞雇間的矛盾拉鋸,監工本身必然也有極富張力的故事。不過,立青沒選擇在這個角色多著墨,轉而把焦點放在他所接觸的工人生命樣貌。我猜想,這樣的書寫態度很可能也如實反映了他與工人們的關係:讓監察的角色退一點,讓學習的態度多一點,承認並看重師傅的生命經驗。我們只有在散落的篇章中,浮光掠影地察覺他身為監工的內在矛盾,或是不得不陷入「在施工進度和工人安危下掙扎求生」,或是在法令與人性的擠壓下,終至做出「我永遠不會配合警察辦案抓外勞」的決定。唯有在〈虧檳榔〉一文中,總算看見這名年輕監工在工地裡流轉、虛耗、等待、跑腿的碌碌身形,與同樣年輕的檳榔西施們相濡以沫的安慰、放鬆,看不到盡頭的失落。
立青的工地書寫,以平視的角度進場,觀察工人間性別、年齡、族群的差異,以及權力與關係的交互作用。下工後換裝出遊的年輕打工者、擅作調度的工地大嫂、只有背心數字而無名姓的移工、多次進出監獄的粗工、工地拾荒者……構成工地勞動的主體,來去浮沉。他不評價,但有立場。因著這個貼近被損害者的立場,他看出真正的價值……

【預購】淺談(Short Talks)◎安·卡森(Anne Carson)(譯者:陳育虹)
平常價 $22.00安·卡森 首本詩作
當今英語世界裡,最令我激動的詩人。──麥可.翁達傑(《英倫情人》作者)
安.卡森是2019年諾貝爾文學獎獲獎呼聲最高女詩人,她善於引用典故,以淡漠疏離的文字創作出具有實驗性、藝術性,極富神祕感的作品。其第一本詩作《淺談》於1992年出版,集結五十三首散文詩。時隔多年,《淺談》於2015年新編出版,刪掉八首,另添加導讀及新版後記。此譯本即來自2015新版。
美國重量級文學批評家哈洛德・布魯姆讚譽,安.卡森的文字繼承了艾蜜莉.勃朗特、艾蜜莉.狄金遜的原創性,予其極高評價;當代備受敬重的書評人麥可・西佛布拉特說,喬伊斯依賴大量資料完成了《都柏林人》的「有」,貝克特藉著削減資料完成了《等待果陀》的「無」,而卡森則能讓「有」、「無」共存互生。
▍安·卡森獲獎紀錄
【西】阿斯圖里亞斯王儲獎(2020)
【英】艾略特詩獎,首位獲獎女性詩人(2001)
【美】麥克阿瑟獎(2000)、古根漢基金會獎(1998)、手推車獎(1997)、藍能文學獎(1996)
【加】葛里芬詩獎(2001)
國際好評
「安·卡森第一本詩集《淺談》透露的訊息是:詩壇出現了一個嶄新而獨特的聲音。」──喬·伊班·菲爾德,《第三空間:女性主義理論與文化期刊》
「安·卡森《淺談》裡篇篇都是炫眼的寶石──有的讓人迷惑,有的讓人感傷低迴,有的親密,有的荒謬,大多古靈精怪。這本書呈現了多層次的纖細感,能輕易讓人再拿起重讀。」──薇琪·齊格勒,卡卡書社
「卡森別具隻眼的觀點,是《淺談》吸引人的原因。」──芭芭拉·卡瑞,《加拿大著作》月刊
「安·卡森的《淺談》黠慧,簡潔,誠摯。她以鑽石切割師般的精準文筆,小中寓大,讓每件作品的每個切面都閃亮,每個句子搖曳生姿。」──芮秋·懷特
「音色沉穩而簡潔,但從紙面躍出的意象,卻能以其清新引起共鳴,或超越共鳴引發震撼。「如果萬物有全然不同的命名呢?」這樣問著,我們意識到:萬物一旦得以正名,能如何煥發光芒。」──唐·柯思
安·卡森(Anne Carson)
於加拿大出生 。以教授古希臘語文營生。
譯者簡介
陳育虹
著有詩集《閃神》、《之間》、《魅》、《索隱》等七本;散文《2010陳育虹日記》;譯作:凱洛‧安‧達菲詩集《癡迷》、瑪格麗特‧艾特伍詩選《吞火》、露伊絲‧葛綠珂詩集《野鳶尾》、傑克.紀伯特詩集《烈火》等。2011年於日本思潮社出版日譯詩集《我告訴過你》。2018年於法國Les Editions Circé出版法譯詩集《我告訴過你Je te l’ai déjà dit》。2004年獲《台灣詩選》【年度詩獎】。2007年獲中國文藝協會【文藝獎章】。2017年獲【聯合報文學大獎】。
某天早晨文字消失了。那之前,文字非文字。事實曾經,臉曾經。亞里斯多德有篇精彩故事告訴我們,眼前發生的每件事都會被另一件事擠壓。某天有人注意到星星存在但文字不在了。為什麼?我問過很多人。這是個好問題我想。三個老女人彎著身子在野外。女人說問我們有用嗎?好吧但很快就水落石出:她們對雪原和綠秧子和俗名「大膽」的大理菊(有些詩人還誤以為是三色堇)簡直瞭若指掌。我開始把但凡說過的抄下。那些記號逐漸構成自然的瞬間,免去了故事的無聊,這正是我要強調的。無論如何我得避開無聊。這是一生的使命。人永遠懂得不夠,做得不夠,永遠不定詞和分詞用得不夠怪,煞車踩得不夠猛,念頭甩開不夠快。
用五十三篇手札我抄下但凡說過的,距差極大的一些事。我每天同一時段讀這札文字,直到昨天有人來取件。裝箱。封箱。然後我們一起看風景。解說其實很清楚。我只是在仿傚一面鏡子,鏡面如水──但水可不是鏡子,這樣想很危險。事實是我一直在等它們離開,我好動手填補漏寫的部分。也因此我扣留了三篇,藏著。我得謹慎處理筆下敲定的那些。亞里斯多德談到可能性和必要性,但要出人意表才好,故事裡沒有毒龍才好。好吧人永遠做得不夠。
譯序
淺談安.卡森—把語言逼到盡頭
陳育虹
安.卡森1950年出生於加拿大多倫多,高中時受拉丁語文老師啟蒙,對古希臘文學發生興趣。1981年以研究希臘女詩人莎弗獲多倫多大學博士學位,論文並延伸成她1986年出版的論著,《愛慾,苦甜之味》。她之後一直在學院教授古典文學、希臘戲劇、比較文學及創作,任職的院校包括普林斯頓大學;任課之外戮力創作及翻譯。
1992年她第一本詩作《淺談》結集,五十三篇散文詩,詩題從〈淺談智人〉、〈淺談雨〉、〈淺談倒著走〉到〈淺談分色主義〉,內容短則三、兩行,最長半頁多。這廣涉典故,亦詩亦論的跨文類書寫,成為她的創作特色:1995年的《玻璃,反諷與神》、1996年的《清水》、1998年《紅的自傳》等,都保留了相似風格。2005年《去創作》一書,她進一步加入戲劇。2010年為悼念亡弟而寫的《夜》則是一大盒書,書頁未裁,狀似手風琴或伸縮梯,可以拉開、闔起;書中素材包括照片、信、手稿、畫及剪貼,並以她譯註的古羅馬詩人卡特拉斯(Catullus, 84-54 BC)悼念亡弟的長詩貫穿其間。2016年的《浮》是一個透明塑膠盒,裝了二十二本薄薄的、主題不同的散文∕詩冊頁,方便單篇抽取閱讀。
除了十五部創作,卡森另有六種希臘古典文學譯作,包括《艾勒克特拉》、《否則,冬天:莎弗殘篇》、《傷痛課:尤里畢德斯劇本四部》等。這些著作譯作為她贏得了英、美、加各國不同的文學大獎,比如艾略特文學獎、藍能文學獎、葛瑞芬文學獎,以及世界筆會翻譯獎。
2015年《淺談》重新出版,刪掉八篇,添加了一篇導讀及一篇新版後記。這譯本即來自這個新版。
* * *
九○年代我因為需要莎弗的資料,找到安.卡森《愛慾,苦甜之味》,而同時買了《淺談》。這本瘦長的詩集夾在書店滿架子的書中間,說實話,還真不起眼(出版時它也確實沒引起太多注意);但等到翻開書,我有點吃驚:這一則則詩不像詩的「淺談」,似乎有點深奧。開篇第一首〈淺談智人〉就讓人矇了:
用細刀工,克羅馬儂男人在他的工具把柄上記下月亮的每個面貌,一邊刻,一邊想著她。一些動物。地平線。水盆裡的臉。經常故事說到某個節骨眼,我就矇了,說不下去了。我恨那個節骨眼。這就是為什麼大家叫說故事的人盲人──一個笑柄。
文章裡有一個說故事的「我」,一個故事中的克羅馬儂男人。
說故事的人在說克羅馬儂男人的故事。男人一邊工作,一邊想著一個女人。他記下月亮的圓缺──已經多久沒見到她了呢?他應該是個很感性的人。月亮,動物,地平線……他會注意到這些。
他(一個人類始祖)和她的故事應該可以這樣順著說下去,但說故事的人故事卻說不下去了。不知該怎麼說了。為什麼?
說不清故事的困窘,讓「我」自覺是笑柄,是「盲人」,有盲點,有點盲。這也有典故:西洋文學史上第一位說故事人,兩部古希臘史詩《伊利亞德》及《奧德賽》的作者詩人荷馬(c.800-701 BC),就是個盲人,史稱「盲眼詩人」。
在典故的顛覆與自嘲中,〈淺談智人〉是不是暗藏了卡森對前輩靦腆的仰望,甚至自我期許?而在那中斷的克羅馬儂人故事裡,我們,百萬多年後的我們,是不是仍然讀到自己的人生與愛欲,一些重複著繼續著無以為繼的故事?
* * *
在《淺談》中很多篇,我讀到卡森對弱勢的同情。
〈淺談戴門醫生的解剖課〉寫1656年一個鬧饑荒的寒冬,小裁縫黑燕偷竊布商未遂,先上了絞刑台,再上了解剖台,最後當了林布蘭寫實名畫〈戴門醫生的解剖課〉的主角。在那幅「粗暴的正面透視角度的畫裡」,黑燕的「光腳丫幾乎要碰到他被劈開的大腦」,而戴門醫生一邊動刀,一邊「動手把左腦右腦像頭髮般往兩邊分」。
黑燕有個親密的妓女情人歐姬。「我們不清楚歐姬到底有沒看到過那幅畫」卡森說。
這是一個真實事件。小賊,絞刑台,解剖台,亂葬崗。當時這樣的事似乎理所當然。在布商,法官,醫生,甚至畫家眼裡,黑燕只是一個罪犯,處死後,他的身體是還有最後利用價值的可用之「物」。身處社會最底層,他做為「人」的基本尊嚴和情感是完全沒人在乎的。卡森看到了這赤裸的不平等。
〈淺談安眠石〉一篇寫的是法國雕刻家卡蜜兒.克勞岱。克勞岱曾是法國雕刻大師羅丹視為天才的學生、工作夥伴、多件作品的繆斯、及親密情人。在失去愛情、親情又欠缺藝術發展機會的憂鬱中,她被詩人外交官弟弟送進精神病院,一住三十年求助無門直到老死。
卡森說克勞岱在病院拒絕雕刻,但到了「夜裡,她的手會長大,愈長愈大直到相片裡那雙手看來像別人的器官,擺在她膝蓋上」。卡森筆下的克勞岱以「沉默」反抗那限縮她身體和創作的困境。卡森對雕刻家雙手超現實的描述,不僅反映出克勞岱現實際遇的荒誕,也呈現了克勞岱精神世界的不安。
值得一提的是:2017年三月法國政府在克勞岱成長的小城,塞納河邊的諾郡(Nogent-sur-Seine),為她設立了專屬於她的「卡蜜兒.克勞岱美術館」,收藏她遺世的七十件大理石和銅雕作品,她的雕塑才華、想像力和藝術原創性終於得以更完整地呈現。
〈淺談夏綠蒂〉寫的也是女性創作者:
勃朗特小姐、艾蜜莉小姐和安妮小姐經常在禱告後放下女紅,三個人前腳跟後腳繞著起居室桌子走動,走到近十一點。艾蜜莉小姐一直走到她再也走不動。她死後,安妮小姐和勃朗特小姐繼續走──現在,一聽到勃朗特小姐走動我就心痛,聽她繼續走,一個人。
夏綠蒂是英國文壇勃朗特三姊妹中的長姊,《簡愛》的作者。她的大妹艾蜜莉是《咆哮山莊》的作者;小妹安妮是《荒野莊園的房客》作者。三姊妹相依為命,在日常操作之外相互砥礪努力創作,寫詩,寫小說,用筆名發表作品以免引人側目。艾蜜莉與安妮在兩年內相繼去世,留下夏綠蒂獨自走未完的人生,和寫作,之路。卡森以三姊妹規律拘謹的生活:一起做女紅、禱告、繞著桌子走動走動,輕描淡寫她們之間的親密,以及,相對於她們對創作的投入,她們與物質世界的距離。在卡森疏冷的筆觸裡,夏綠蒂最後的身影就這樣留了下來。
* * *
卡森談男人女人。卡夫卡和菲莉絲交往了五年,「卡夫卡喜歡把錶撥快一個半鐘頭。菲莉絲每次都把它調回去。」他們終究沒結婚。卡夫卡後來進了療養院,不敢開口說話,「在整個地板上寫滿了玻璃句子。其中一句是:菲莉絲太空洞了。」〈淺談修正〉
〈淺談何處旅行〉裡,卡森寫愛情如廢墟(或反之?)「撞了毀了」卻一直在那兒,「光線朝著它墜下」。心裡永遠的廢墟。不是廢墟或許就是茅草棚。有牆,牆上能留字(能遮風避雨嗎?);沒有門,隨時可以走人。〈淺談享樂主義〉一篇,她寫忍不住的情慾:「看你跳舞有一種沒心沒肝的巨大像一名水手在死寂的海……」
卡森也談親子關係。短短幾十字的〈淺談駱馬〉,卡森藉「神話般的動物」駱馬能適應火山烈日,寫讓女兒們心驚膽顫的父親。〈淺談希薇亞.普拉斯〉則寫不願深入問題,也不了解女兒的母親。而如果作品不免有作者的影子,〈淺談週日和老爸吃晚飯〉那個拿啄木鳥頭標本當菸灰缸,言語霸凌的爸爸就透露了卡森無奈的家庭關係。
都是些最平常不過的人世間事,而卡森寫來含蓄耐讀,像帶著天青瓷的釉光;這光澤來自她幽微的情感,冷凝的觀察,簡約的筆調,脫俗的切入點。
這些特質,或許和她的繪畫根柢有關。《淺談》裡有多篇提到畫家。〈淺談分色主義〉寫點彩畫派秀拉「逮到我們急慌慌穿過那綠得發涼的陰影像是姦夫淫婦……」;〈淺談透視法〉說立體畫派布拉克反對透視法,因為「想完全占有他的對象」;而當梵谷「看著世界,他看到釘子,把顏色釘上物體的釘子。他看到釘子的痛」〈淺談梵谷〉。絕對主觀投入的情感,絕對客觀抽離的敘述;彷彿親暱,其實遙遠;彷彿透明,其實隔閡。這些,成就了卡森文字的張力與魅力。
* * *
從來不受制於文類或形式,卡森善用古籍典故,藉著活潑的想像,將之融入創作,變造新局。曾有訪談者問她,怎麼想到把古希臘詩人史德西科若斯(Stesichoros, 630-555 BC)或歷史學家修昔底德(Thucydides, 460-400 BC)與美國作家葛楚.史坦及維吉尼亞.吳爾芙相提並論?她說寫作時她的思考經常游移在桌上的五本書、五個字或五個構思之間,試著聯結它們,讓字句一行行往下走,一個字抗拒下一個字,每個字走自己的路。作品只是思考的產物,她說,她享受的,是思考。
因為一貫淡漠極簡的文字,以及典故的隨處拈用,卡森的作品常給人神祕、抽象、疏離、難以捉摸的印象;但她說唯其無法掌握,人才會繼續思考,她寧願一切保持不確定。2016年美國極負眾望的文學評論人西佛布拉特在「藍能文學訪談」中說:喬伊斯依賴大量資料完成了《都柏林人》的「有」,貝克特藉著削減資料完成了《等待果陀》的「無」,而卡森則能讓「有」、「無」共存互生。
把語言逼到盡頭,安.卡森說,是她的創作目標。

【預購】鷹頭貓與音樂箱女孩◎謝曉虹
平常價 $24.00謝曉虹
著有《好黑》、《雙城辭典》(與韓麗珠合著)等;編有《香港文學大系1919-1949──小說卷一》。個別短篇小說譯成法文、德文、西班牙文及瑞典文。短篇小說英譯輯成 Snow and Shadow(Nicky Harman 譯)。
作品亦散見於《衛報》、英國廣播公司電台、Denver Quarterly、The Bellingham Review等。曾獲《聯合文學》小說新人獎、香港中文文學創作獎、中文文學雙年獎、入圍美國Best Translated Book Awards。《字花》雜誌發起人之一。現任教於香港浸會大學人文及創作系。
今天什麼都沒有發生──讀《鷹頭貓與音樂箱女孩》
◎言叔夏
至今我仍常翻動書櫃深處、沾滿舊灰書斑的《好黑》。那是許多年前,從舊書屋裡拾獲的香港青文書店的版本。多年以來,書頁裡夾雜的全黑書頁,隨著時間河流的澱積,變得更深更黑了。有時那些濃重的黑色裡,會方舟一樣地浮出一行未見過的字跡。字上幾個小人,在黑色的河裡跟我招手。他們要將船駛向哪裡?意義划過河面,流星一樣地消逝在遠處的光亮裡;而有時那些字,會隨著屋裡光影的變化,被漸漸沉沒入河底。好黑。邊揉著眼睛、邊下意識地發出這個單詞時,遂忍不住發笑了。像終於覺察作者隱埋在小說裡的一個輕快的詭計──這可愛的詭計無非透過文本外部物理性的各種介質,讓人抵達一個書名。我一直喜歡這個版本,勝過於它後來漂洋來台的寶瓶版本許多許多。也許是因為那些穿插錯落在小說正文旁側的另一個故事,岩洞一樣地洞開了小說的甬道;那些黑幕般忽然垂降在小說文本與文本之間的扉頁,故事裡的時間被遮蔭了;還有那些看似與正文無關、滑移開來的詩句:比如「他們最討厭我/常帶一瓶一九八二年/下午燒的開水」;比如「那一年有一扇窗在旁邊/窗裡的孩子/在深谷處玩一種遊戲/聽說最終一個/也不可能起飛」;
它們是如此地讓我迷惑,同時又具有一種關於迷失的誘惑,令人想及了九十年代末用美工刀小心割過的夏宇,一種鑽木取火式的手感。九十年代的時候,字是被一根木頭摩擦以後竄生的火光,倒映在牆上。其實我第一次讀到謝曉虹,遠在《好黑》這本書以前。是零一年的聯合文學小說新人獎(那時《聯合文學》雜誌還是大開本的橫式編排),關於一個家庭,在旅行之中紛紛脫隊離開的故事:變成蝴蝶的姊姊、遇劫而加入皮皮黨的父親、跟著流淚表演團離去的母親……還有那最終化作塵埃、被吹進風裡而再也沒有回來的祖母……故事裡的香港叫做巴巴齊。人們也搭巴車。也住大廈。小說名之為「旅行」,但隱約感覺那是一趟city tour(也許是因坐著的是雙層巴車);在小小的城裡幾條街上晃來晃去,遂把家給晃散了。
奇怪的是,那似乎也是我有記憶以來,憑藉電影與粵語歌曲裡印象中的香港,即使它選用了一個幾近中南美洲魔幻寫實的聲腔,仍不妨礙被辨識出那是九十年代乳與蜜的流淌之地,蜂巢裡熠熠發光的金黃。那種獨屬於香港的金黃裡有一本事:彷彿再悲傷的事,都自有它孑然的輝煌;小說的最末,所有人都消失了,只剩下夢中的「我」獨自騎著單車,拐繞在巴巴齊曲折的街道上。路面反射著陽光。遠處也許還流盪著維多利亞港。旅行下去吧。繼續旅行。再找到另一些家人。「旅行」裡無論拖帶或散佚的,都是「家」的形貌。它如同流水,四方散去,八面聚攏。Be Water。
一六年的時候我才第一次去到香港。九七已遠,傘後不久。許多人驚訝於我竟沒到過「從前的香港」,沒見過香港最好的時代。香港友人告訴我:這座城的陳皮已斑駁脫落了。作為發語詞:「從前不是這樣的……」;那麼,「從前」又是怎麼樣的呢?我脫走自一個會議,獨自去到上環與中環一帶,看滿街的叮叮車纜線從空中翻出,路面軌道一直一直延伸到一條街的盡頭,無論什麼時間都雜沓來去的人潮,東方臉孔,西方臉孔……遂油生一種奇異的陌生化之感:像忽忽從中文的語法邏輯裡掉落出去,掉進了那漢字、粵語與英文音節之間的裂隙。一九年去到香港,在高樓之上,滿街的黑衣之間,看得見與看不見的訊息(多是廣東話的書面語),在空中虛線般地散射、連結(那是另一種形式的纜線):數十萬人、一百萬人……有那樣一個瞬間,我忽然想起了《好黑》,想起那好黑的岩洞裡,陌異的語感攀爬成櫛比鱗次的岩壁;那因歷史的侵蝕而形成的語言的壺穴裡,某些時刻,或許也正棲居著避險的魚群。
寫於傘後與反送中期間的《鷹頭貓與音樂箱女孩》,像是孵胎自那好黑的岩洞。但已離那最初的、彷彿芭蕾舞者般輕盈的手工藝感極遠了。也許走得太遠的不是作者,而是時代自己。謝曉虹說,這本書是寫給這十年以來的香港的。小說的語言仍保留了《好黑》時期極強的虛構性,內裡卻充填著幾近要撐破符號的膨大現實──不同於前一個十年的《好黑》,巴巴齊裡曲折曖昧的巷弄,充滿詮釋的時差之餘裕(啊那時的我們何其奢侈);《鷹頭貓與音樂箱女孩》裡,那些脫胎自現實的地名與事件:陌根地、先鋒黨、先鋒共和國、維利亞港……只要對香港知所一二,幾乎不必費心猜疑,都能輕易抵達它們的現實喻指──彷彿在小說的文本與現實之間,安插起一面既模糊、卻又極端清晰的毛玻璃;供人指認:那即是「香港」的「現場」。那是「此刻」,「正在發生的事」。
「此刻」的「香港」正在發生什麼?「我們」是被什麼共同沖刷到這一「此刻」?在時間下游的沖積扇上,擠挨著聚攏在這裡的人,拖帶著什麼樣各自的私史、屈辱、慾望或祝福?又是被什麼所梳理、馴化成共同體的「我們」?之於這座高效運轉、極早即已編制進現代性隊伍的城市,這部小說的裂縫正是洞開於那樣一個脫軌的、彷彿隱密春夢般的情境裡:看似正常甚至無趣的大學教授Q瞞著妻子,沉溺於與人偶的交往;小說最終的背景來到了抗爭的現場,當他被要求供出罷課革命的學生名單,那有著陰騭臉孔的官僚男人對他說:「有時,我也喜歡做做夢,好平衡一下苦悶的現實。但夢中發生的一切,無論如何是不能侵入現實的,如今,假借我們之手,正是毀滅你做過的夢、毀滅罪證的最好時機。」
這其實已經是一個卡夫卡式的命題了。來到小說的最末幾章。關於那些「現場」的煙霧與催淚瓦斯槍,終於島一樣地浮出。幾乎是憤怒之言,小說的聲腔在此忽衝破了虛構性的薄膜,是作者投擲與十年來香港歷史的一記直球:夢中的一切無法侵入現實,那麼,你將能否從夢中醒來,成為「我們」、共同介入那當下的現實?又或者,你反覆地為那些夢的痕跡被發現時的羞恥,一一抹以新的油漆:「只要一旦有什麼出現在牆上,我們便必須立即用油漆把它覆蓋。」當教授Q故作鎮定地問他的妻子瑪利亞:「今天──可有什麼新聞?」瑪利亞告訴教授Q:「沒有,今天什麼都沒有發生。」
漆過的牆。彷彿如昨的日常。海裡的死人被打撈起來了,她好像一隻鬆垮垮的橡皮玩具;而房間裡的玩具人形卻眨著眼,在這部小說裡,很長的一段時間,你都一直以為她真正活著。讀這本書的時候,我總想,這樣一部其實挾帶著大量現實泥沙與憤怒的小說,為何仍要召喚那些龐大的虛構技術呢?也或許,解謎與否,已不是這小說技術的真正核心了;我有時會想,這部彷彿布置出一座「虛構香港」的小說,或許只是為了招徠小說裡那位指路的魔術師,如同天聽;他對著那無論在過去或現在的兩種時間性裡、皆虛無地被掉落出來的教授Q說:「時間真的那麼重要嗎?重要的是你想要到哪裡去。」
二○二○,你想要到哪裡去?
後記
念念不忘
一部小說可能是一個潛行了許久的回音。一個在多年前投出,如今已經無法準確指認的提問,終於以這樣的方式回到了自己的手上。
二○一一年秋天,我帶了一個故事到愛荷華參加國際作家寫作計劃,住進市裡的酒店。到了晚上,樓下的酒吧經常傳來喝醉了的人聲,露天座位旁的欄杆纏著聖誕樹一樣閃閃發亮的燈飾。我在酒店的窗前俯視這些,像俯視一個近在咫尺的夢。畢竟,彼時我也常常喝醉,或者在那家洞穴般一無所有,卻聞名於作家之間的狐狸頭酒吧,或者在高波日式餐室,和S一杯杯清酒喝下去。第二天醒來,看見擁有標準英國口音,說話永遠得體的新加坡作家隱隱皺著的眉頭,一下一下牽動了記憶清空的我無法對焦的羞恥感。
那是我人生中一段悲傷的日子,空空洞洞無處著力,在人行道上走著走著,只想坍塌在地永不再站起來——即使愛荷華城的大路,偶爾有超現實地騎著馬走過,年輕壯碩的貌美男警。一天晚上,S緊張兮兮地敲響了我的門,說她丟了錢包。錢包原來早就在警察局等待我們,而且內裡的鈔票硬幣竟已經魔法般整齊排列好在一張白紙上,鋪開成博物館的展品。自從到了美國,白天裡S總是皺著鼻子說不知道對什麼敏感,悄悄消失在作家群中,那夜她卻活了過來,在無人的街道上,高興地嚷著說:「來,我們一起吃披薩去!」
迴盪於夜深街頭,S豪邁的聲音是和這個小說連結在一起的,最溫暖的回憶之一,即便,我現在已無法追記,在愛荷華時,我究竟寫下了什麼,就像我無記起,在喝醉了的那些晚上,我向剛認識的人們,表演了一些怎樣的夢。那段時間裡發生的一切是那麼脆弱的存在,包括我躲在房間裡,用電腦一點點存起來的字詞。回來香港後,那些檔案大都損毁,不能復原,剩下來的,不過一個小說的標題。
然而,不是的。關於鷹頭貓與愛麗詩的故事,早就在我心裡。對於我來說,小說早就寫完了,卻又一直懸在那裡,無處著地。香港的時局天天在變化,這個故事也一直波動著,好像這城市就是鷹頭貓與愛麗詩更深的命運。
二○一四年的占領運動,教會詩歌班一樣唱著一種「醒」過來的理想,它的音節那麼響亮,聽起來幾乎是一種絕對的道德判斷。攀緣繩索一樣沿著這種修辭來到二○一九,一百萬人二百萬人淹沒的街道上,是更多人醒了過來嗎?但這一年,更多的人會說,他們要去「發夢」。確實,你不再相約去一場遊藝會似的和朋友結伴到遊行現場。蒙著面潛入你自以為熟悉的城市,你是否還是你自己?或者在另一個世界的反面,沒有預料的街頭,那麼多陌生的人臉,你忽然和某個夢裡的自己相遇?於是我想起本雅明所迷戀的拱廊街。對於他來說,那是一個早已逝去的世界,一個缺乏現實感的夢幻場域,但恰恰在夢與醒(waking)的辯證之間,一個物質世界與內心相遇的機緣裡,過去才突然向當下敞開,一個人才有可能抵達剎那的醒覺(awakening)。
如果說,我在這座城市裡看到鷹頭貓與愛麗詩的命運,那並非因為,人們終於從某個夢中醒了過來,而是因為,這個城市就是夢與醒的交會處。過去一再閃現,而只有那麼一瞬間,在當下的幻影裡,你覺得自己如此迫近那被遺忘了的,低聲而持續的呼喊。

【預購】 班,無處安放(Ben, in the World)◎多麗絲‧萊辛(Doris Lessing)(譯者: 余國芳)
平常價 $25.00但他要解開那名為宿命的東西……
▎全新譯本,重磅推出 ▎
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多麗絲‧萊辛
寫 給 所 有 與 世 界 格 格 不 入 的 怪 物 們 。
▍人們傷害他欺騙他,因為他是異類。
▍人們親近他渴望了解他,因為他是異類。
黑暗是他的家,夜晚是他的歸宿。只有在黑夜裡,人們的眼神不再那麼危險……
《第五個孩子》裡,那個一出生就讓整個家族四分五裂的小怪物,班,長大成年了。進入存在無數隱形怪物的社會,一路上不乏善良、願意幫助班的人──那些人,多半同樣無家可歸,有著坎坷的童年。但更多的,是想騙他、利用他,甚至將其視為研究對象的人:
他睡在床上,看起來很像一般人,但他吃生肉,有著奇異的外貌,還有狗吠一般的笑聲。他會用刀叉,知道要洗澡保持乾淨。他渴望認同,需要愛。可他就是跟一般人不一樣──班到底是什麼呢?
多麗絲.萊辛以精煉簡潔的文字,透過班成年後遭遇的人事,赤裸描繪出人性,之中有光輝有溫暖,亦有殘酷而近乎失去人道的運作規則,帶領讀者反思高度文明社會裡,科學發展的箝制,與人類尚未跟進的內在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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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評推薦
▍經典傑作,國際好評
傑作……本書一針見血地指出英國當前的問題,也是人類共同的問題。──《泰晤士報》
《班,無處安放》接續班‧洛瓦的故事,這個類似史前人類的怪孩子,因為違反正常的完美,而飽受家人的排拒和厭惡。長大成人後,班進入了一個充滿更多現代怪物的世界:那些沒有家、沒有身分、沒有人要的人。於是外表巨大,內心有如孩子,既有殘暴的本性又極度渴望被認同和信任的他,立刻感受到創傷和威脅……
萊辛透過驚人的寫作功力,用簡單的鏡頭勾勒出人類的道德價值。在這個短短的、扣人心弦的悲劇故事中,她傳遞了一個強有力的訊息,關於愛的界限,和自私的毀滅力量,尤其點出了我們的殘忍:一心只想著生活不受那些無助的人牽絆,不為那些希望獲得悲憫善意的人拖累。──瑞秋‧庫斯克,英國《星期日快報》
有嘲諷也有激情,獨樹一格。欣賞《第五個孩子》的讀者們,在本書中會看到一些熟悉且更為驚心動魄的場面,《第五個孩子》中那個畸形的孩子終於有了明確的情緒和發聲的機會。──瓊安‧史密斯,《泰晤士報》
《班,無處安放》無論在格局、人性,或悲慘的程度上都很巨大。萊辛創造了一個怪物;她的成功在於,他不僅擬人化,跟人類一樣渴望歸屬,也為我們所愛。──席娜‧麥凱,《每日電訊》
緊湊,感動,充滿對生命的不確定性。──克莉絲汀娜‧派特森,《獨立報》
好書,有如黑珍珠般的完美無瑕。──《每日郵報》
多麗絲‧萊辛(Doris Lessing,1919-2013)
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近幾十年來聲譽最為卓著的作家之一。1962年其代表作《金色筆記》問世,2007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一生出版五十餘部作品。《第五個孩子》、《班,無處安放》是她晚年的代表作。
關於萊辛,諾貝爾文學獎的授獎辭如是形容:「她是描述女性經驗的史詩級創作者,她帶著懷疑精神,用火一般的熱情和想像力呈現一個四分五裂的文明供人們審視思考。」
除了獲頒英國最高榮譽勳位獎與最高文學獎項之外,她也獲得大衛柯亨英國文學獎、西班牙阿斯圖里亞斯親王獎、加泰隆尼亞國際獎,以及杜邦文學終生成就金筆獎。
2013年11月,萊辛逝世,享年94歲。
譯者簡介
余國芳
中興大學合作學系畢業,曾任出版社主編,目前是自由譯者。譯有《第五個孩子》、《能不能請你安靜點?》、《大教堂》、《新手》、《需要我的時候給個電話》,《大魚老爸》、《在地圖結束的地方》、《爆醒惡夢的第一聲號角》、《屠夫男孩》、《冥王星早餐》、《慾望的盛宴》、《輝丁頓傳奇》、《外出偷馬》等超過四十部文學與非文學譯作。
被世界遺忘的孤兒──多麗絲.萊辛筆下的浮世畸零人
陳艷姜(美國多麗絲.萊辛學會祕書、中山大學外文系副教授)
※因全文涉及故事情節,以下摘取部分內文刊出。※
多麗絲.萊辛是一位很獨特的作家,二○○七年獲諾貝爾文學獎時已經高齡八十八歲了,她一生的傳奇際遇,也不亞於小說中的曲折故事。而特別令人驚豔的是:她不嗇把自己的人生揉合於她筆下的小說中,六○年代的經典巨著《金色筆記》即見證了她的個人經驗與大時代的洪流如何緊密契合,而造就一本偉大的作品,永傳於世。
萊辛生為白人,成長於非洲,並支持當地黑人平權運動,從青年時期就參與了左派政治團體,卻於中年看破政黨的虛偽,而在諸多著作中揭露政治的醜陋面向。身為著名女作家,時常著墨現代女性的問題和苦惱,卻拒絕被貼上「女性主義」的標籤,只因她認為許多女性主義者的想法太狹隘。同時,女性的身分並未限制她的經歷與想像,她筆下的故事不限於傳統女作家擅長的親情或愛情,她勇於思索人生,突破傳統的觀念,質疑一切既成的偏見,例如父權社會重男輕女的偏見,文學寫作上客觀描述是否優於主觀感受;又例如:公理正義是否就是年輕人革命的動機?科學是否是二十世紀的迷信?宗教該被宗教派系團體壟斷而窄化嗎?西方的文明起源於古希臘、羅馬嗎?非洲與東方難道沒有更早的文明起源?
萊辛筆耕了六十年的可觀作品中,《第五個孩子》與《班,無處安放》無疑占了一席之地。班短暫的一生讓讀者除了同情悲憫外,也能反思許多相關的議題,例如:婚姻是建立於愛與性之上,還是基於男女被父權制度洗腦而渴望,幻想出一個所謂的幸福大家庭的遠景?而所謂「正常」的小孩是什麼樣子?「不正常」的小孩又該如何對待?班的哥哥姊姊們對他毫無愛心,但他們都被社會接受為「正常、健康」的孩子;班其實很善良,且能學會如何服侍年老病弱的畢格斯太太,卻被視為「不正常」。此外,人與野獸到底有何差異?人性與獸性的界線在哪裡?小說中的壞人都很聰明,可以算計、陷害他人,而班雖然弱智,他不會主動傷害他人,並且知恩圖報。雖然班身上性與暴力的本能比一般人強烈,但他的自制力也足以使他不至於強暴女人或打死害他的男人。又例如:所謂自然與文化之間的差異又在哪裡?自然就等於野蠻,文化就高尚了嗎?
萊辛自己曾在訪談中提及她寫這兩本小說的想法,其一是,一種面對現實中的恐怖與黑暗而產生的無助感。現代科技文明的進步,讓我們以為我們多多少少可以控制一些事物,但其實我們無能為力,很多事件的發展終於失控。她的說法,讓我想起她在許多作品中描述的戰爭後遺症,人類在歷史洪流下數以百萬計的犧牲,究竟是歷史的必然,還是偶然?其二是,人們往往只看到對立、矛盾,卻忽略了大家的共通處。我們把彼此分化為白人/黑人,男人/女人,這個主義/那個主義,此宗教/彼宗教,等等,但是本質上有很大的差異嗎?萊辛曾言:她拜讀了許多不同宗教的經典,最終發現所有宗教的教義其實大同小異,我們為什麼不能珍惜彼此,和平相處?「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萊辛不但擅於講故事,更有民胞物與的熱情和洞悉人性的智慧,她的作品往往反映時事,並且高瞻遠矚,讓讀者不但享受了閱讀的樂趣,更可能改變自己的思想。莫怪有許多讀者,包括一些成名的作家,明白表示:萊辛的作品改變了我!

【預購】布拉格廣場沒有許願池◎夏雪、吳沚默
平常價 $24.00送給心懷夢想的你,但願我們永遠是敢於離家出走的少年。
▍布拉格廣場沒有許願池,就做彼此一生的樹洞
▍一本誕生在旅途間,關於出走,關於夢想、友誼的成長書寫
「喂,我們一起去捷克吧!」
出走,看似是逃避生活,實際上是為自己尋找一條新的出路。夏雪與Momo,兩個女生相約前往布拉格,走上尋找卡夫卡的路。但旅人的眼睛總是寬廣,童話景色當前,也得到了回望過往與自省的視野:三十歲前後的徬徨、人生此前歷經的傷痛與困難,一一被喚醒,復又在彼此的陪伴下獲得釋放。
去旅行吧!無論旅途或者人生,這一路上追尋的不是別的什麼,而是一連串對自己的追問,以及對夢想的堅持。
▍兩個女孩,可以瘋狂,可以可愛
▍更可以無所畏懼!
夏雪:「這是一本關於旅行,關於友誼,關於成長的書。狠狠地揭開傷口,透過回憶跟旅程有關的過去,重新打開自己,令更多人知道我們是同在的。希望那些陷入情傷、曾經遭受霸凌、對夢想感到絕望的人,能夠感受到一點溫暖。」
Momo:「找一個好朋友去旅行吧。在旅途中聊天喝酒、談論過去和夢想,放任身體裡的少年少女衝出來,好奇地打量這世界:去喝醉、去笑、去哭、去恐懼、去迷路……你會想起小時候,是怎樣和這陌生世界初次介紹自己,那也必會是你在漫漫人生中,和所有困境最舒服的相處方式。」
// 把書獻給準備出走的你,願你出走歸來,道路更加廣闊。 //
名人推薦
蔡淇華(作家)專文作序
Blaire 左撇子(溫暖系YouTuber)、Gigi 林如琦(藝人)一致推薦
作者簡介
夏雪
香港作家、編劇、模特兒、水墨畫家。2015年毅然決然離開香港,目前定居於臺灣。
曾任職雜誌及MV模特兒,亦是臺灣「Yahoo! 奇摩名人專訪」、香港《V1周報》專欄作家。小說、散文見於《中國女性》雜誌(北京)、《萌動》(香港)、《Open Sky Magazine》(舊金山)。
出版有《找1/2顆荳蔻》、《咖啡杯的絮語》、《不能靠近的星星》,同時為中、港、臺、星馬、英編寫影視及廣告劇本。
因為失戀,她開始旅行,透過旅行,重新拾回了兒時的寫作夢。
幾百年前,梵谷曾在給弟弟的信中這樣說道:「我正在朝著目的地前進。感覺很近,但可能還有非常遠。」和梵谷一樣,明知夢想可能很遠,但夏雪依然在找尋自我的路上一路狂奔。
吳沚默(Momo)
現居香港,TVB演員,自由身編劇,影視苦力。
曾獲香港青年文學獎冠軍,演了7年戲,編了8年劇。小說代表作《風暴來的那一天》、《灼目之夏》,現為香港《東周刊》專欄作家。
演戲和寫作是觸摸世界的方式,所以孜孜不倦,任勞任怨。
曾在臺灣國立政治大學交換,熱愛這裡,立志吃遍臺灣。
推薦文
兩個女孩的樹洞
蔡淇華(作家)
「舒適圈就像一個美麗的泡沫,人們驚豔於泡沫的美麗,卻沒有看到破滅的危險。」──夏雪
「寒冬面前,人人都只能抱緊自己。」──Momo
夏雪在〈周慕雲的樹洞〉這篇,提到電影《花樣年華》裡周慕雲的話:「如果一個人有祕密,便會找一棵樹,挖一個洞,將祕密告訴它,再用泥巴堵住洞口,這個祕密便不會被別人知道。」
《布拉格廣場沒有許願池》就像是兩個女孩的樹洞,她們將這趟旅行當成一棵樹,在不同的風景裡挖掘可以摺疊時空的蟲洞。兩個女孩對著洞口,叨叨絮絮自己的祕密,只有讀者能聽到:「旅居臺灣以前,(在香港)只要平均每個月都接到一個業配,就已經足夠我一個月的開銷,可是當公關公司知道我移居臺灣(花蓮),便慢慢捨遠取近。有好長一段時間,我接不到一個業配,甚至連邀稿都沒有,生活便從穩定轉趨為飄忽。我買了一大袋地瓜回家,跟泡麵替換著吃。從事職業寫作至今,已經八個年頭了……目前而言,我已經接近四個月沒有接到新案子了。」
夏雪站在青春的洞口,鼻息對著洞口,說出令歲月微疼的話。
被影視寒冬當成背景的Momo,站在時光的風口,倚著大樹,努力不讓自己的美麗與才情被時間吹走,她也對這樹洞欲語還休:「這是我第六個月幾乎都沒有接到有對白的角色了,這對演員來說是一件可怕的事。你在鏡頭前,卻開不了口,永遠只能看著別人演戲,自己做反應。你精心梳化,熟讀劇本,最後卻只是站在那裡,被納入背景。」
思緒如潮,Momo用文字邀請十七歲的自己涉水而來──那時在中學成績前茅,考進理想大學,到政大當交換生,年紀輕輕得到文學大獎,轉戰娛樂圈便馬上拿到TVB的合約,但現在二十八歲,工作朝不保夕。還要堅持嗎?還要堅持在最疲憊的時候,繼續澆灌兩棵叫做「演技」和「寫作」的 樹苗嗎?最後她決然對樹洞說:「我相信文學來源於生活的痛苦,是苦難中的花。而我也發現,愈來愈少的人願意去閱讀那樣的作品……但對自己守信,也是一種任性。」
Momo一身才情的任性,在這本輕盈的柏拉圖對話錄裡,炫麗耀眼。「看著滿大街年輕人們都在看一分鐘短視頻,被逗得哈哈大笑,我覺得無力。短而快樂的視頻我也喜歡看,但我知道那是脆而好味的薯片,吃完沒有營養,亦只會愈來愈熱氣。」多麼精準的文字!
初閱《布拉格廣場沒有許願池》,本以為這是一本明星的旅遊書,但細讀幾頁,便會充滿驚喜!這是一本文字密度很高的文學散文,這是趟不斷叩問生命的記憶之旅。
布拉格廣場是記憶的罅隙,兩位女作家,用旅行的姿態,在此撩撥時間的線團,總能找到最痛的線頭,去穿織過去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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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每當我想哭的時候,就會從母親的針線盒內取出一根銀針,在白色的牆壁上,刻下一個『一』。很久很久以後,父親無意中發現牆壁上被刻劃了很多個『正』字,他要求當事人出來自首,但我不敢,怕在受質問的時候,被發現了內心的祕密。父親見沒人自首,於是便讓媽媽拿出藤條,三個一起打……」
自小覺得被忽略、缺乏愛,常常在夢中哭醒的夏雪,不斷在布拉格的尖塔間尋找風的秩序,在白鹿城堡迴旋往事,試著用公主的裙襬抖落成長的自卑,最後她看見布拉格、香港與臺中的雲,一起併肩坐下,下了一盤和棋。
「席間,我父親倒了很多酒也喝了很多酒,喝到一半時他忽然很鄭重地握住蔡先生的手,說:『如果哪天你不喜歡我女兒了,請不要欺負她,把她還我就可以了。』」
讀到這裡,很難不讓人鼻頭一緊。我想到第二次在臺中與夏雪對坐,她拿出喜餅:「我結婚了,以後跟先生住臺中。還有,我要出新書了,與一位很美麗的香港演員吳沚默(Momo)共寫。她很會寫。」看完這書,才知道她在當明星之前,原來得過香港青年文學獎冠軍,還編了八年劇,兼職香港《東周刊》專欄作家。
Momo一直覺得「只有不停拍戲,才有安全感」,所以一直沒有機會去歐洲旅行,在演藝生涯的停滯期,終於放下寫一半的小說、賣不出去的劇本,與夏雪一起飛到捷克。當看著只在電影裡出現的城堡,Momo興奮之時,卻突然心酸:「你怎麼現在才來?」
是啊!你怎麼現在才來?青春已過了一半,你怎麼現在才來?
Momo替我們覺悟,原來生命的計量單位不應該是「Year」,而應該是「Moment」,是那些閃閃發光的「當下」,組成了我們每個人獨一無二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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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拉格廣場沒有許願池》的字裡行間,遍布兩位才女精彩的Moment。她們尋找卡夫卡,最後終於意識到──我們去找尋卡夫卡,其實根本不是在追求快樂,而是在追問自己──不斷地追問,追問幸運是否仍站在努力的一邊?
敬邀讀者翻開《布拉格廣場沒有許願池》,像是打開美麗的樹洞,你會聽見智慧:「我們唯一能夠逃避的,就是逃避本身。」你會聽到勇敢:「當你覺得吃力時,正是因為你在走上坡。」
在人間疫期,當你發現自己與世界正吃力地向前時,打開《布拉格廣場沒有許願池》,你會睇見青春靜靜的換季,你會發現生命正走在上坡,然後,你又有了出發的勇氣。是的,你又重新「在路上」了!

【預購】功勞只有你記得,老闆謝過就忘了◎黃大米
平常價 $24.00往哪裡都好,只要開始,就會抵達。
▌原地不動,你只會結凍。▌
遇到挫折,生氣只表示你無能為力,
巨嬰才會盡情哭鬧,成熟的人會想辦法解決問題。
你躲起來哭,那叫低潮,
你奮力一撲,就變成「機會」。
人生路上死不了人的,都是擦傷。
◆◆◆
‧許多人問我:「怎樣才能像你這樣機靈?」
──「夠窮」就可以。
我們一家五口擠在一間小雅房裡,撿市場裝水果的紙箱當衣櫃,鄰居只有「窮」、「很窮」、「非常窮」這三個等級。
但「窮」是禮物,讓我學會「懂得看人臉色」以及「能自己解決問題」。
‧高中時,我問班花:「如果你被賣到火坑,怎麼辦?怎麼逃?」
班花說:「我不逃。我要當紅牌!要逃走不容易,沒逃成還會被打,但只要當上紅牌,就能有很多自由和特殊待遇。」
「要當紅牌」是一種志氣,代表你願意積極提升實力,讓自己強大,讓自己活在被命運眷顧的一邊。
‧「這樣很不公平!×××怎能這樣?」你無語問老天。
不要用抱怨耗損你的人生和精神。接受「不公平」是常態,你才能心平氣和地去努力,爭取到更公平的對待。
在人的一生中,我認為唯一公平的就是,我們每個人每天都有二十四小時。
現實走跳,並非越乖越香,黃大米就曾因死守標準而吃虧。
她透過親身經歷,揭露人性的黑白灰,幫你增強「打怪」功力,戳破你對世界不切實際的期待,讓你的玻璃心變得更耐摔。這些故事令你頓悟:所有的打擊都是祝福,困住人的是「觀念」,而不是事情本身。
所謂「命定」是「你的命運由你決定」。
每個轉身,都是生機。
◆◆◆
◎化打擊為祝福的15個紓困方案:
1.成功只有兩步:第一步,和堅持到最後一步。
2.沒有人是不可取代的,但你的能力可以帶著走。
3.面子是世界上最不值錢的東西,太客氣只會害你錯過好機會。
4.所謂「勇敢」不是不害怕,而是就算恐懼到發抖,也想這樣做。
5.你沒有比較差,你只是欠栽培──栽培自己是一輩子的事情,你不栽培自己,誰來栽培你。
6.你最常對不起的人叫做「自己」,因為你都把別人的感受放在自己的前面。
7.被資遣不代表你找不到工作,而是讓你更懂得找到適合自己的工作。
8.別人的工作永遠不會讓你失望;但別人或許也正在失望他的工作,只是你不知道罷了。
9.人生沒有永遠的一帆風順,你所受過的苦,有天都會成為你人生的養分,讓你笑著收成。
10.大部分的愛情都是拿來練習失戀的。唯有不期待天長地久,輕鬆以對,才能走得長久。
11.對自己的感覺負責,不因年紀與社會壓力而妥協,因為你妥協得了一時,卻妥協不了一世。
12.當你無知的時候,就會被恐懼吃掉,因為人在搞不清楚情況時,容易自己嚇自己。
13.對別人而言,你只是待辦事項。但對你而言,你是你生命裡唯一且最棒的主角,請善待自己。
14.不管當初的決定對不對,既然都做了,就要讓它變成對的。
15.夢想的路很辛苦,堅持是唯一的路,堅持的心法就是:「繼續走,賴活著,不小心就抵達了。記得,要永遠賴活著。」
本書特色
◎真誠犀利黃大米:「『你在學校有多乖巧,你到社會就有多受挫!』這是我寫這本書的核心想法。整本書記錄下那些我曾經奉為聖旨的標準,而我也因為死守標準吃了虧、上過當,在深夜哭泣,問天無語!在書裡面,我想幫你重新定義一些詞句,幫你增強打怪的功力,戳破你對世界不切實際的期待,讓你的玻璃心變得更耐摔。」
◎真心無悔黃大米:「身為一個寫作的人,我最重要的責任是讓同樣也受過苦的靈魂,可以透過我的文字得到撫慰。我寫下了我的不容易,讓更多曾經受苦或者正在受苦的粉絲得到力量,知道自己不孤單,明白一切難關都會過去,不用自己嚇自己,不要被恐懼吞噬。活著就能翻盤,活著就能否極泰來。阿米托福。」
◎教你「想轉生,先轉念」:30篇文章,30盞命運光明燈,每一道光都是助你超越關卡的強力跳板。
◎金句讓你「閃閃發功」:每篇文末的「阿米托福」,都是劃重點的關鍵語錄。
◎精采收錄【黃大米的人生相談室】Q&A,收集15個最常見粉絲提問主題,清楚解惑,歡迎來坐。
◎收錄創全台灣超過90萬次超高瀏覽率的:〈你的「生氣」值多少錢?〉一文。
名人推薦
▌侯文詠(作家)◎特別推薦
▌JoJo(「KISS RADIO電台」主持人)、沈雅琪(神老師)(作家/資深教師) 、陳重銘(《上班族的ETF賺錢術:打敗死薪水 提前財務自由》作者)、廖芳潔(三立當家主播)◎大力推薦(依姓名筆劃順序排列)
作者簡介
黃大米
▌第一本書《若你委屈自己,任誰都能刻薄你──小資世代突破盲腸的30個人生亮點》,榮登金石堂年度百大暢銷書排行榜、博客來上半年百大暢銷書排行榜。
▌第二本書《功勞只有你記得,老闆謝過就忘了──化打擊為祝福的30個命運翻轉明燈》,以「每個轉身,都是生機」為主軸,為你、我的生命低谷,點亮那道光。
媒體記者出身並做到主管的黃大米,在複雜的電視圈翻滾多年,看盡光怪陸離,轉業至人力銀行,更深入萬般職場怪現象。關於職涯、夢想和感情的追逐,她為讀者提供跳脫了一般框架的思考觀點及實現角度,並提供實際做法和建言。
讀她的文字像在跟好朋友聊天,感覺親切、可愛又自然,拍拍你的肩,給你打氣:「人生常常都是無心插柳柳橙汁,再難的問題,時間都會解決。」
但也不時像麻吉一樣,一針見血地說實話戳戳你:「你最常對不起的人,是自己吧。」
曾任非凡電視台採訪中心副主任、東森及TVBS電視台記者、yes123求職網編輯總監。活躍於商業周刊、風傳媒、今周刊、東森新聞雲等各大網站,擔任專欄作家。
〈你的「生氣」值多少錢?〉一文,創下全台灣超過九十萬次的超高瀏覽率,並收入《功勞只有你記得,老闆謝過就忘了》書中。
大米跋
那些不容易……
距離我上一本書,已經兩年多了。第一本書暢銷後,我天真又欣喜地想要乘勝追擊,卻被生活的巨變,輾壓到無能為力。這些變化好好壞壞都有,但好好寫稿突然變得很難,造成出版日期不斷地延後。
這段日子,我最深的感觸是「禍福相依」。第一篇網路文章受歡迎後,我迎來網友的攻擊。第一本書銷售開紅盤後,我得到主管酸言、好友斷交:「你書賣這樣好,你現在不一樣了,不上班也有錢了。」「我不管,你要想辦法把我的書賣得跟你的一樣好。」「我找不到出版社願意幫我出書,你居然還可以挑。」「你必須在『大米』和公司的職位中,做出選擇。你造成我管理上的困難。」「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太紅了。」
我選擇拋下公司職位,選了「黃大米」。
工作再找就好,「黃大米」是我的小孩,我會如同每個有責任感的媽媽一樣,不會丟下剛滿一歲、稍會站立的孩子。「黃大米」的生與死在我一念之間,我要她好好長大,好好活下去。
這些風風雨雨,讓我心靈無法寧靜。我意識到我的讀者或許也正面臨職場上被打壓、被逼退、被好友背叛的種種險境,我身為一個寫作的人,我最重要的責任不是炫耀自己多高大上,日子過多爽,而是讓同樣也受過苦的靈魂,可以透過我的文字得到撫慰。
那段日子,我日日夜夜在粉絲團寫下我的痛苦,讓粉絲們更懂得職場的運行道理。在波濤洶湧的情緒下,我寫下我的不容易,讓更多曾經受苦或者正在受苦的粉絲得到力量,知道自己不孤單,明白一切難關都會過去,不用自己嚇自己,不要被恐懼吞噬。
活著就能翻盤,活著就能否極泰來。
我們都知道不論多強大的颱風,都會有遠離的一天。生命無法四季如春,但總能盼到陽光燦爛時。我現在很好。因為有你們的支持,不夠完美的我,更有勇氣用最真實的樣貌活著。
未來,我的人生依舊會喜悲交織,我會繼續在粉絲團寫下我的悲傷與快樂,用真誠的文字與你們共度每一天。
也希望當你閱讀完這本書,或者日後再次翻閱這本書時,能給你新的啟發,讓你的人生看到亮光。